自从上次妹妹当尼姑事件之后,次江家人和我就很少见,平时在家也是各自屋里闲呆着,不出来说话,偶尔见到了也就是笑一笑,他们笑一笑,我也笑一笑,我想我是伤到他们了。
妈妈在佛堂里洒扫,又点了藏香。
说是次江昨夜居然在佛堂喝酒,留下好多酒瓶子,早上母子两还为这事拌了几句嘴,让我以后多提醒着他点,不要越来越不像话。
我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暂时还不想把分手的事情告诉他们,酒桌上也不打算说,只说感谢的话。
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次江,问了央金才知道,他去喇嘛庙了。
那天下午央金还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面色有些苍白。
我问她怎么还躺着,她支支吾吾的说,肚子疼。
“是怎么个疼法?坠坠的疼,还是隐隐的疼?”我想知道她的身体有没有被次江给伤害到,毕竟是她的第一次。
“我也,说不好”她下意识挠了挠头“还有点浑身没劲儿,应该没事的,躺一下就好了”
“流血流的多吗”我坐到她床头,摸她额头,似乎有些烫,又用额头来试,贴了一会儿觉得并无大碍。
“不多,就一点儿”她半躺在床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眼睛也不看我。
“哦,那没事,只要下面不痛就行,要是痛了或者一直在流血一定要去医院,不要不告诉人,知道吗?”
“嗯”她点了点头,抬眼看我,想说什么似的,我问她想说什么,她说:“你和次江吵架了?”
“不是吵架,没吵”既然分手局面已定,我也不想再多拉一个人跟着闹心,于是骗了她。
她听我如此说,心情好多了,笑着招呼我:“来,上床来躺着,说说话”
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显然是有一肚子的闺房之话要找人诉说,可我哪里是最佳听众呢,她的目光充满信任,我只好放下心里那些芥蒂,躺到她身边。 她搂着我的腰,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了笑。
她说:“达娃姐,以后我们好好过吧,别老和次江吵架了,他今天一早眼睛红红的就去喇嘛庙了”
“你心疼他”
“嗯,也心疼你。。。”
“心疼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她憨憨的笑了一下,调整了一下睡姿,侧身朝向我,还把头埋在我心口上,呼吸柔柔的像个小动物似的,次江也常这样依赖我。
我有一种想掐死央金的冲动,就像脑袋里有一根线忽然搭错了似的,那感觉强烈的要命,不由自主的把手轻轻放在她脖子上。
“哎,达娃姐,你说,男人为什么那么可怕啊”
“怎么可怕了”
“像打架一样”她说的很隐晦,但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说完她下意识的嗤嗤笑了一下,脸上泛起红晕“他还掐我, 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是这样吗”我手上用了点力气。
她赶忙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好难受,喘不过来气”
“适应一下就好了,我帮你”我用两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微笑着看着她,她无限信任地看着我说“哦” 我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双手,看着她脸色由红变紫,手也在不停的抓挠,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快感。
她的力气还是大过我很多,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她使劲儿推搡了我,我跌落到床下,忽然惊醒了似的,看看自己的双手,怎么也没法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咳嗽着下床来拉我,我下意识的退后了一些。
“你怎么了达娃姐?”
“没,没什么”我蹭到另一张床榻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很想抽烟,刚拿出烟来又放回口袋里,因为想到她可能已经受孕了。
“你算好日子了吗,会怀上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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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躺回自己床上,笑着说“次江哥算的,他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月经,还头一次被男的这么问。。。”
她还要再说什么,我怕自己听到又心生歹念,赶紧打断她,换了个话题说“哎,对了,你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去年刚来,你呢?”
“你才刚刚长大,我就早咯,十三岁就来了”
“嗯,好早”
“是啊,而且我还不准,你还有日子可以算,我压根没个准日子。想来就来了,想不来,有时候连续两三个月也不来。”
央金点了点头,话题一时间无法接上,我靠在墙上,想了一会儿说“央金,你恨我吗?”
她手指头上的亮黄色指甲油斑驳了一些,两手交替地抠弄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好半天也不说话。
“你怎么可能不恨我,我这个问题真。。。”
我说着朝她瞥了一眼,发现她正在流眼泪,却没有半点声响,我心口抽搐了一下。
“我不恨你”她语速很慢,声音也很轻,汉语对她来说还是生疏“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我喜欢次江,舍不得他,我想和你一起嫁给他,把日子过好”
那时候我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央金的伤害,本以为总是笑容可掬不通世事的她,原来一直默默承受痛苦。
“央金”我刚叫了她的名字,一阵酸楚涌上来,哽住了声音。
我很想走过去抱抱她,又怕勾起自己那份痛,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抱头痛哭,我努力稳住自己。
“央金,真的对不起,其实今天来就是想和你道歉的”
“达娃姐”央金从床上爬起来,直接从她那张榻跨到我这张来,坐在我身边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怪你,我只怪自己不能让次江喜欢,你能给他快乐就给他快乐,他高兴我也高兴,我们以后不要提这些了,就好好在一起吧”
“你对他也太好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怎么输了,我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你是根本没有自己”
我斜躺在床榻边上,轻轻拍了拍央金的胳膊“别说,或许你才最适合次江,他是太自我了,狂的没边,换了哪个女的都不会容忍他的,只有你。”
“其实次江哥挺好的”央金去炉灶上拎来一壶酥油茶,给我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她喝了一口说
“我们这里的男人都不太会疼女人,就次江哥还懂一点,他早上过来问我身体怎样,我说想吃蛋糕,我生日那天的蛋糕特别好吃,到现在还想呢,他就买去了,好远的呢”
我听她这话像是在炫耀什么,心里有了逆反,立刻回道“是啊,次江对你这么好,你体谅过他的苦吗,他喜欢一个人你为什么不能放手”
“我,实在不行,我就和他退婚”央金双手握着酥油茶 杯,低垂着头,望向地板。
“算了,这太难为你了,我不是真生你的气”我拿起另外一杯酥油茶,轻轻呷了一口笑了笑说“就是有点吃醋”
“哦”
“你吃过醋吗?看到他和我在一起,心里酸酸的吗”
“嗯,有过”
“你为什么不争取让次江爱上你呢,你比我年轻,这就是你的优势啊”
“我喜欢让着别人,大家都让着点,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别人不高兴呢”
“爱情可不是孔融让梨啊,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事不是竞争得来的,包括我们的生命,一个精子必须在千军万马中独自脱颖而出才行,哦,算了,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听得懂,就是不喜欢争”
“那,如果我非要坚持闹到你们退婚,你怎么办”
“不知道”
“唉,其实我也承受不了那种结果,你活不下去,我也活不好,所以说,算了吧”
“和我一起嫁给次江哥吧”
“有些事分享不了” 央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从床头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曲奇的盒子,里面装了些散装巧克力,她把巧克力全部倒出来放在床上。
“这个可以分享,还是婚礼时候收到的,一直不舍得吃,你猜谁给买的?”
“谁?”
“小白”
“他?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就婚礼第二天,那天你没来”
央金剥开一颗巧克力在舌尖上舔了舔,眉头刹那间拧在一起“嗯,好苦啊”
“就是这个味道,黑巧克力”
我也咬了半块含在嘴里“就像爱情的味道啊,小白还真是挺有心,也不知道这家伙现 在在哪,过的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了”
央金喝了一大口酥油茶把半块巧克力囫囵吞枣地吞了下去,我看着她直想笑。
理塘的夏天,天气变幻莫测,太阳还在,雨说来就来,不大,比毛毛细雨稍微浓一些,雨水顺着四扇小小的窗玻璃缓慢慵懒地滑落,窗外有一个老太太打着雨伞,摇着转经筒,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此时央金的屋子里,不仅有陈木地板的气息,酥油茶的味道,还有黑巧克力以及一种类似百雀羚雪花膏的香味。
央金把自己床上棉被拖到我们这张榻来,我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日子从来如此安稳,波澜不惊,我打了哈欠,眼皮就渐渐撑不住了。
“对了,你少吃点儿,怀孕期间最好别吃巧克力,也别乱吃其他东西,有空你让次江从网上给你找点儿资料,看看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我微微阖眼半躺在榻上。
“哦”她点点头马上就不吃了,嘴里那一半也吐在包装纸上。
这时候,次江带着一身湿冷气息匆匆忙忙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一块儿奶油蛋糕。
我想立刻爬起来走人,身子却懒的要命,只缓缓睁开眼睛,次江站在门口愣怔地看我,眼神闪烁了一下,走过来把蛋糕递到央金手上,央金捧着蛋糕也不吃,只是看着我和次江的脸色。
我支撑着爬起来,什么也没说,径直出门下楼,到楼下才发觉雨很大,踌躇了一会儿,就听到次江咚咚咚跑下楼的声音,有几节楼梯是直接跳下来的,不到几秒就站到我面前,撑了把伞递给我。
我接过伞抱着身子走到雨里,不一会儿身后又响起他踏水而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