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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西藏缺氧,和康巴男人的一夫多妻实验,一段癫狂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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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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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春节,我带老公回安徽老家过年,我们两交往两年,刚刚领了证,这还是第一次带他回去。我父亲是在家排行老大,因此,每年的春节我都很热闹,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口人,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堂弟堂妹,甚至弟弟妹妹都有了下一代,我们分两个大圆桌坐的挤挤挨挨,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等着子夜钟声敲响。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晚上11点50分左右,我正在给家人端上刚煮好的饺子,腾出一只手看手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地区是————-四川甘孜自治州,是他!
  那一刻我的心慌,就像在演话剧,原来日常生活中真的有某些时刻,是完全无法控制情绪的。
  手上那盘饺子哐啷掉到地上,妈赶紧过来念碎碎平安。老公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刚才脚下滑了一下。
  电话铃声是多年前设置的蔡健雅的《呼吸》,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铃声一直在响,堂弟一边啃鸡腿一边过来看我手机
  “哎呀,甘孜藏族自治州,姐,还有西藏友人给你拜年呢?混的不赖啊”
  “以前认识的一个藏族姑娘”
  “接啊”堂弟纳闷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老公,心里有些发虚,说这里太吵我去二楼天台上接,老公还给我披上了衣服。他就是这样一个好男人。
  上二楼天台,脚下像踩着海绵,我努力镇定着自己。
  深呼吸了一下,接起电话,电话那边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她喊我的藏族名字“达娃”
  纯正的藏地口音,带着一种藏族人特有的质朴沧桑,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的妈妈,我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阿妈啦”
  她汉语说得不好,讲一半藏文一半汉文,我大致听出她的意思,就是说要给我拜年,并让我听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小孩子跟我用汉语说:“达娃阿妈,你好,我是次朗江措的儿子,我叫达瓦多吉”
  次朗江措,是了,是他。。。
  一想到他,脑海里就立刻有了那一片藏区牧场的广袤柔美,有了那些时时刻刻萦绕耳边几乎要听烦听厌的藏歌,有了青草,野花和土地的浓郁气息,有了他在我耳边灼热的呼吸。
  我站在天台,听着他隔万千山水打来的电话,望到小河对面水墨灰白的徽派建筑,户户人家屋檐下的红色灯笼在微风中像波浪一样起伏摇曳,烘托节日气氛的小彩灯在每一个枝头顽皮地闪烁着。 
  此时此景,隔世一般。唯一与他同享的恐怕只有天上明月,我抬起头。。。

  我抬起头,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星星,他轻咬住我的唇,问我爱他会有多久,那时我们躺在夜晚的草原,躺在大地上面。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去意已决,整个身心被此生永不再见的情绪填满了。
  我一伤感,他就疯狂。
  瞬间我就被他饱满的情欲淹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他都会最先想到这样的画面,这画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脱落一层新鲜,一种粗粝的狂野,只散发出脑海中旧事物特有的轻柔质感,缓缓飘落在心底,沉淀,酝酿,最终变成一首无字的诗歌,让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带着至善至美的面纱。

  但是,如果我要老老实实回忆起那样一段往事,那样一个人,就必须一点点揭去这面纱,去看到那些误解,尴尬,欲望,冷血,懦弱,玩笑般的诺言,无聊的钱色游戏,无法逾越的文化差异,和只在做爱时才能被感知的沉重爱意————-由这一切组成的几年癫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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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4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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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刚知道自己考上了研究生,兴奋之余,决定出来走走,把目的地选在西藏。
  川藏南线上,有一个著名的景点叫新都桥,被誉为摄影家天堂,菲林杀手,即便是一个摄影菜鸟也可以拍出最美的照片来。不过我去那里时却没那么惬意,是被大堵车滞留了,在这里耗了将近9个小时,从早上到天黑。
  被堵在这里的车,绵延数公里,车阵一眼望不到头。比起北京日常的堵车有过之无不及。
  从长途大巴里下来,烦躁地转了一圈。尽管是夏天,这种高海拔地带呆久了还是冷,我紧了紧风衣。忽然想上厕所,问了身边一个年轻女孩哪里有厕所,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加油站,大约有两公里那么远,我有点犹豫,那么远,要是待会儿车开动了怎么办,她说没关系,照这架势,有的等呢,前面路段塌方,抢修车都上不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这里经常这样堵的。
  这时候我才打量了一下她,脸颊有明显的高原红,脸色微黑,长发在身后编了两个辫子,垂到腰部那里,峨眉杏眼,眼神透亮,虽然是汉人打扮————-牛仔裤和发黄发旧的皮夹克,但一看就是藏族本地人。藏族人的年纪不是很好猜,我看着她有二十三四岁,后来知道她刚19,她说可以陪我一起去厕所。当时我正愁没有人作伴呢,于是欣然接受。
  之前下了一点雨,又被车辆来回碾压,土地别提多泥泞了,我们小心翼翼地相携前行,两个女生自然的攀谈起来。
  她问“你就一个人?”
  “是啊”
  “真厉害,一个小女孩就敢走南闯北,要我是不敢”她普通话说得倒还不错。
  “小女孩?”我笑了笑,心里有些小小虚荣,实话实说告诉她“我肯定比你大啊,二十六了。你多大?”
  “二十六?你们汉人年纪真不好猜,我以为你最多十八九岁,我19了”
  我笑了,原来在猜年纪方面,她也有一样的困惑。我问她:“你是去哪里?去拉萨吗?”
  “不是,我回家,我在成都上大学,今年大一,放暑假,阿妈非要我回家,本来我要留在成都打工的。”她很健谈,没等我问,自己就说了很多“我家在理塘,你听说过吗?”
  “理塘?当然,我很喜欢读仓央嘉措的诗,他提到过理塘,说那是一个最美的地方,你居然是理塘人?”我有些小小兴奋。
  “哈,你还知道仓央嘉措,了不起啊,你从哪里来?”她索性挽住我的胳膊。
  “北京”
  “北京啊,从来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么远”她抬起头望到天边,似乎山那边就是北京了,接着问“那你来旅游还是?”
  “嗯,旅游”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在我前面很远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头有些疼,耳鸣也时隐时现。“好像我有点高反了,你等我一下,我喘会儿”我说。
  她停下来弯着腰笑着说:“才三千多海拔,这点高度就开始高反了?那你经过理塘的时候肯定更严重了,理塘有4100多呢,而且前面有5200多海拔的垭口,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
  “没事,被虐一下也好,身体不痛快,心里痛快”
  “你可真有意思,你们汉人就是奇怪,自己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不好吗,非要跑来我们这么艰苦的地方吃苦受罪,我们要下去,你们却要上来。我就觉得成都蛮好的,生活方便,冬天又不冷,都不想回来了呢”
  “别说,你这话才真正有意思,你是学什么的?”
  “哦,师范,以后出来教中文的,不过我不想当老师,我想当公务员,因为公务员受人尊重”她一路走一路说,不到十分钟我已经对她的家里,她本人,还有她的兴趣爱好全都了如指掌了。她家是挖虫草的,家虽然在牧区,但是没有养牦牛,在当地算是中等收入,过的还行,她喜欢唱歌跳舞,还喜欢吃成都小吃。
  我想着这个小姑娘这么爱说话,是不太能独自出去闯荡,不然被骗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另外,我还头一次听说公务员受人尊重这样的话,有点意思,出去旅行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知道很多,这是书本和媒体上绝对看不到的东西。
  上完厕所回来,车阵果然还是纹丝未动。我们放下心来。去车里拿出单反,给她拍照,她很开心。忽然她说:“你刚上车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呢”
  “啊?为什么?”
  “嗯,不知道,大概是你的头发,一直遮着脸,看不到你的眼睛,还有你不怎么笑,你没注意到吗,大家都在看你”她站在风口,摆了个铁达尼号的姿势,问我“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我拿单反给她看,问她“大家为什么都在看我?”
  “估计是看你穿戴的洋气,但是又不怎么和人亲近,一车人都在聊天就你在听耳机,还把帽子盖在脸上,一路都没说话呢,大家好奇呗”
  我看了看自己,也就是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一双过膝马丁靴,对了,刚上车的时候还戴了一顶那年流行的平顶棒球帽,橄榄绿色,像是军人戴的那种。这会儿帽子夹在风衣肩章下面,长发放下来随风飘啊飘的,确实有点洒脱不羁的意思。
  后来次朗江措也说过,第一眼看到我就被我吸引住了,说:“很少看到长着娃娃脸的女孩那样的打扮,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又洒脱又娇小玲珑”。果然,无论哪个民族,也都习惯以貌取人啊,其实我哪里是什么洒脱之人,完全错判了。
  虽然不是洒脱的人,但遇到恶心的事情也会站出来说话————————车终于可以开动之后,我一上去就有一个年轻的背包客招呼我过去坐,是个男孩子。我说不用了,我还坐我原来的位置就好,他皱起眉头,把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哎呀你不知道,我真怕待会儿上来一个怪物外星人坐我旁边”
  “什么怪物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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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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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藏啊,你没闻到他们身上好臭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弄得我要吐的啦,怎么这车上这么多藏民,我后悔死了,早知道坐飞机直接去拉萨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升腾起一阵反感,冷着脸说:“那是酥油茶的味道,你既然那么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旅游?”我坐回自己位置上,不再理他。
  他看出我不太高兴,嘴里嘟囔着“我是来游山玩水的,又不是来和他们交朋友的啊”
  “到人家家里做客还嫌弃人家家里脏,人家请你来了吗,不想来,滚!”我绷不住,发起火来。
  “哎你叫谁滚啊,你算老几啊?”他噌的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压着火一字一顿的说:“告诉你,在心里找不到的东西,走遍天涯海角你也找不到!”
  “哦呦,还拽文,小姑娘火不要那么大吗,一点都不温柔”他倒摆起老爷们架子,我在心里说你也配!但是懒得理他,本想继续盖上帽子睡觉,那个藏族姑娘把我叫过去和她一起坐,她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表示对我的支持。我坐过去以后,她小声说:“不要和他吵了,要是让车上的藏民知道了,他没准就要被暴打一顿,幸亏他们听不太懂你们在讲什么”
  “打他不亏”
  “哈哈哈,你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林达,你呢”
  “康珠,康珠卓玛”
  就这样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我看她有些愣神,以为是被刚才的话伤害到了于是主动安慰她:“其实这种人只是极其极其少的,大多数汉族人都很喜欢你们藏民,不然也不会每年那么多人来这里旅游啊,都把这里当成圣地呢”
  “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她笑了笑。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在她的帆布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一盒防高反的药,取出一粒递给我说:“你吃这个,这药防高反最管用”接着还把她的水杯递给我。我有些迟疑,出门在外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喝陌生人的水,几乎是个常识,三岁孩子也懂,这时候这个常识就横亘在我和她面前,她是那么真诚,我真不好意思拒绝她。见我有些迟疑,她一拍脑袋说:“哦对。你们不喝别人喝过的水,那你有水吗”
  “哦,不是,我。。。”我一时语塞,立刻转移话题“我上车之前喝过防高反的药了”
  “是什么药?”
  “红景天”
  “那个没用,根本不管用,你喝这个,保管一下就好了,不然你受不了的”
  她手上还捧着药,我只好接过来,用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喝了下去。————-其实我并没有喝,只是把药藏在手里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想到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好,这样做也没错,就释然了。
  “哎,你刚才说藏民会暴打他,真的假的?有那么凶吗?”过了一会儿我问她。
  “嗯,这一车都是康巴藏族,你知道康巴藏族嘛?”
  “知道,知道一点,康巴汉子倒是听说过”
  “是的,他们就是康巴汉子,我也是康巴藏族,他们大概都是理塘昌都一带的”她递给我一块沾上调料的干脆面,我当然是不能吃的,但是作为回馈,我给她一块巧克力,她想也没想就接过去吃了,完全没有防备。我觉得脸上有点烧的慌,但是总在告诉自己,出门在外谨慎点好。
  接着她就告诉我,他们康巴人其实最豪爽讲义气,要是朋友,可以为你去死,金钱算什么,命都可以为你搭上,要是不对付的人,比如说口出狂言侮辱他们的,打个七窍流血甚至打死都有的。
  “哎,不错不错”前面一个中年汉子居然附和起来,他回过头来憨厚的笑着,露出嘴里一颗金牙“康巴人,好!GOOD,扎西德勒!”
  我和康珠都被他逗乐了。我问他头上带的是什么,他听不懂,康珠翻译给他听,然后又告诉我:“这是他们特有的头饰,那是银子的,银子上是珊瑚和玛瑙”
  “是真的吗?真银子,真玛瑙?”
  “当然真的,藏民从不带假的东西,要戴肯定是真的”
  我立刻惊讶起来,这一头的玛瑙珊瑚和银子啊。
  “这得多少钱啊,有没有一万多块?”
  “嗯,好的不止这个价呢,不过看他这个也就是中等水平”康珠有些骄傲起来。
  “藏人有钱啊!”我真心夸道。
  “其实他们也不是有钱,赚了钱又没有别的可以消费,而且我们这里的人都很要面子,身上要是没有这些真金白银,就像你们汉人说的,出去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你们买个房子动不动几十万几百万的,还是比我们有钱”
  “倒是这么个理,但你们还是,更幸福一点吧”
  “嗯,反正没什么烦心事,有也是小事。我们有点钱就可以活的很好了”
  我回过头对刚才那个叫嚣的厉害的男孩子说:“你听到了,你还嫌弃他们,他们没鄙视你算好的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贵族”
  “屁的贵族,还不是农民”
  本来我只是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关系,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刚想和他理论,康珠拉着我说:“算了算了。别招惹这种人,不值得”
  “是啊,夏虫不可语冰”我用了论语里的话,想必他也听不懂我是在骂他。康珠却听懂了,她笑起来。我问,你听得懂?她说,当然,别忘了我学中文的。
  因为颇多共同语言,我和她又亲近一层。
  我问:“你家也有这些东西?”
  “有,不过不多,也不经常带,节日庆典才带着”她笑了笑说:“我们是普通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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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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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车行艰难而险,爬升到五千多海拔时,往车窗下一看是万丈深渊,掉下去连个尸首都不会找得到,小雨一直在下,道路湿滑,急弯还多,真是一路惊心,我顾不上和她说话。
  她看出我的紧张,转移我的视线说:“你看,那边的山好美”
  我往远处眺望,果然,天与地都沉默苍凉,一眼望去似乎到了创世之初。我想这就是西藏的魅力,在路上,你会觉得人类渺小,自然极其强大,强大到总会忍不住在心里跪拜。
  西藏的山水是这样,所以造就了山一样的男人和温柔如水的女人。当遇到一个绝对强悍的男人,女人们总是会像崇拜神明一样去膜拜他,不惜为他奉献一切。就像我遇到次朗江措之后,才明白自己可以“下贱”到什么地步,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

  天渐渐黑下来,一车人都不再说话,有人劝司机慢点开,当然也是汉族人,看得出来他们和我一样紧张。藏民们倒是嫌司机开的不够快,他们归心似箭。两拨人差点口角起来,但为了司机集中注意力,他们都克制了。
  “如果天更黑了,路更不好走,那才真要命”康珠也担心起来“夏天是这条路最危险的时候,不过不要紧,常跑这条线的司机心里有数”
  我忽然想起在网上订的房间只说给保留到晚上12点,心里也着急。“我们能在十二点之前到理塘吗?”
  “十二点?”她摇着头“绝对到不了,怎么也得夜里两三点钟了”
  “啊?!”我沮丧了“那可怎么办,我订的房间说是只保留到十二点,你们那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宿吗?”
  “住我家就是了,你还担心这个,我早想好了,你,还有后面那位”她把头转过去望到刚才那个不识相的男孩子“你也去吧,省的晚上没地儿住被冻死”
  “别叫他去,冻死也不带他玩”我是说真的,心里对他的鄙视根深蒂固了。康珠却很大方:“算啦,你都说了,夏虫不可语冰,人和小虫子计较什么”
  “哼,我才不去理塘住呢,我连夜去巴塘,理塘海拔那么高,不冻死也高反死,当我稀罕啊”这个男孩子或许还处在叛逆期,别人说东他非要说西,康珠也看出来他爱抬杠,于是也不理他。只说了句:“要是能找到车你就去呗”
  “那有什么找不到的”他非得犟到最后。
  住的地方一解决,我心里安稳多了,在疲惫和轻微的高反中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车就停下来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车的藏族男人,全都下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孩子在车上,汉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康珠下去仔细一打听,原来是前面有辆大货车抛锚了,大家都下去帮他推车。
  “走,咱们也下去帮一把”康珠冻得发抖,跳着脚拉着我说。
  “我?”我压根没把下去推车和我自己联系起来,我是女的嘛。见我犹豫,她又拉着我说:“走吧,就当下去活动活动,多一个人多把力气”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继续赖在车上,只好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随她下去推车。刚才那个汉族男孩子站在车里也在犹豫,我招呼他说:“下来吧爷们儿,你好意思坐着吗?”
  听我这么一说,他倒没动,其他游客都很有觉悟的下去帮忙。他看看大家都去了,也不好意思不去,只好下来了,下来之后还说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啊,什么蠢驴货主竟然用大货车在这条线上拉货啦等等之类的话。但是看他也在真心实意的帮着推车,我和康珠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他什么。
  我倒是有点使不上力气,也没有地方下手了,只跟在后面走着。这个男生倒是还挺绅士,他说:你们两个就别来了,女孩子,把衣服蹭脏了多不好。
  “还行,你还有点优点”我说。
  “那是,我是文明人”他一边使劲儿一边说:“要保护女生的嘛”
  康珠被他逗乐了,夸他真够男人,我却不以为然。

  这么一折腾,到理塘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四点了。从车上下来,踏在理塘地面上,我的感觉只有一个:缺氧。
  因为呼吸困难,只能以缓慢的步伐行走,康珠也在喘气,她说她在成都盆地呆久了,也有点不适应家里。
  “嗯,能理解”我说“就像我在北京呆久了,也不太适应南方的家了,尤其是冬天没暖气的时候”
  “你南方人?哪里人?”
  “安徽人”
  “好远的吧”
  “嗯,挺远的。”
  “人真是奇怪啊,两条腿不长,却可以走这么远的路”她喘了一口气问我:“你还好吧”
  我其实已经头疼欲裂,好在很快就可以休息了,说了“没事”之后就再没力气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在理塘的日子总是伴随着这种缺氧的状态,刚开始是因为海拔,后来就是因为他了。
  夜晚的理塘县城和内地任何一个县城没有太多区别,天空自然是低,星星自然是多,但我也看了一路了,不觉得新鲜。
  不远处黑黝黝的连绵的大山,在低垂的星空下显得神秘凛然。有的山顶还泛出青白色光芒。“旁边那是雪山吗。”我指着那些白顶子的山问她。
  “是啊,终年积雪的,不过”康珠停下来喘气“不过那不是旁边,山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咱们旁边是草原,叫毛娅草原,看到了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平滑如镜的漆黑,这里夜晚没什么灯,自然是照不到那片令人窒息的美,我是第二天才看到的。
  男孩子在我们身后叫起来,小跑着跟了上来。我坚持不带他,玩笑着说:“你悔改吧小孩,现在报应来了,好好享受吧”
  “不要吧两位大姐,我连个睡袋都没带,肯定要冻死的呀”
  “活该呗,谁是你大姐”我拉着康珠往前快走几步。
  他也知道,自然是要带他住的,不言不语跟着我们。
  “现在跟在后面倒像个受气包。”康珠接过他的背包,很自然帮他背着。
  他眨了眨眼睛,楞住了。
  我用登山杖打他,说:“你有什么说的!”
  “感动!”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是真的感动了。
  “虽然缺氧,但是不缺爱,懂吗,记住了,以后不要口出狂言,你要加强锻炼闯荡江湖的基本素质”我这会儿在教育他,后来的事情却一直在教育着我,改变着我对世界的看法。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康珠问他。
  “囧小白,你就叫我小白吧”
  “啊,还有这种名字?”康珠不解。
  我说“肯定是网名”
  “那你真名叫什么?”康珠问。
  “哎呀,就叫小白”他倒不耐烦起来。

  缺氧,但是不缺爱,这话很快就应在我自己身上。只是这爱来的突然,让人淬不及防。
  那晚还有一个让人感动的事情,我们到康珠家已经那么晚,她的妈妈还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给我们烧了酥油茶。她不会说汉语,一直用微笑表达着善意,喝着那样的酥油茶,整个身心都暖了。小白一连喝了好几碗,这才恢复了他十六七岁男孩子纯真无邪的本性,他不停地说好喝好喝,康珠像姐姐似的笑着看他,他倒撒起娇来,喝完了一碗,把手一伸吩咐康珠道:“还要一碗”。康珠也不恼,就给他盛。我打趣她说:“你干嘛对他这么好,看上这家伙啦?”康珠的脸居然一下就红了,她说:“你这个人!我是觉得他背井离乡一个小孩怪可怜的,想哪去了你!”
  “看上我怎么了,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我,康珠,你放心,我可以把你排在粉丝榜第一个,就冲你家这酥油茶”小白得意起来。
  “脸皮真厚!”她说完就到耳房去睡觉了,再也没进来过。
  “康珠到底还是藏族女孩”我和小白讨论着。
  “是啊,好萌的妹子,不然我拿下她算了。”小白钻进被子里说。
  “少打什么歪主意,睡你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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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的做派真像在电视里见过的皇家贵族似的,这么一比,咱们汉族的婚礼多俗啊。”我对小白说着,小白早就不见人影,康珠说他在下面和人跳锅庄呢,拉我下去拍照。

  小白对着镜头做各种鬼脸和姿势,我一边给他拍照一边对康珠说:“新郎好像很不高兴啊。”
  “是吗”康珠给我端来一碗酥油茶浸泡的人参果,说“可能是和大学里的女朋友分手了,不太高兴吧”
  “他上过大学?”我尝了尝人参果,非常好吃呢,边吃边和她八卦着。
  “嗯,他今年大三,是西南民族大学的,这婚事是他家和新娘家的娃娃亲”康珠也就着我那半碗人生果吃了几口“新娘才17岁,文盲”
  “啊,这么早就结婚?我说我观察的不会错嘛,新郎肯定很痛苦哦,为什么不和家里说明白退了娃娃亲?”我说。
  “那怎么可能,承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的,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反悔任何事,只要是承诺的。”康珠摆弄起我的单反来。
  “要是退婚会怎样呢?”
  “会怎样?”她想了想说:“不可能,没有这个如果的。你别瞎操心了”
  我心里对新郎和新娘有了些同情,这热闹的气氛也忽然暗淡了许多。看着康珠笑的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如果是你呢,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我没有娃娃亲,不过要是我我也会履行承诺的”
  “这不是很不人道吗”我忽然就生气起来“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有这种陋习呀”
  “这怎么是陋习呢”她尴尬地看着我“你真是。。。唉,汉人就是汉人,很多事和你们说不明白的。算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还有别的好吃的,我给你端来”
  小白跳累了,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喝水。我问他:“哎,问你个问题,假如你家里给你订了娃娃亲,你又喜欢了别的女孩,你会怎么做?”
  “啊?”小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说“那,那还怎么做,肯定是和我喜欢的人结婚咯,管他什么娃娃亲不娃娃亲,再说我爸妈也不会那么愚昧给我订什么娃娃亲啊。这年头还有娃娃亲吗?”
  我朝楼上努了努嘴:“这对就是啊”
  “不会吧”小白惊讶的看了看楼上“这哥们儿够悲剧的。哎,你发现没,他长得挺像一个人。”
  “像谁?”
  “像那个那个,演电视的,叫什么,对,李晨。像李晨。”
  “还真有点像啊,尤其是眼睛”
  “哎,可惜了,这种帅哥要是跟我混,保管叫他天天身边都有妹子”小白说完还朝一个面容俊俏的藏族少妇挥了挥手,那少妇羞涩地笑了。
  康珠端来一种心形的面点,心套心,心连心,层层叠叠,心上都抹了粉红色的食用颜料,煞是好看,她说是藏族婚礼上必备的。我咬了一口,却觉出丝丝苦涩。

  藏族人跳锅庄劲头十足,能跳整整一天一夜。动作似乎也就是那几样,但是他们乐在其中.我傻坐在那里,看了一个多小时,渐渐觉得有些冷,于是重新回到楼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婚礼已经进行到宾客互相自由敬酒的阶段,他们敬酒是要唱的,唱他们的民歌,张口就来。我刚一上去,就看到康珠的同学们,大约有二十几多人,商量着给新郎家的长辈唱敬酒歌。他们略微嘀咕了一下,就齐声唱起来,仔细听了听,竟然就是仓央嘉措那首诗改编而来:洁白的仙鹤啊,请把双翅借给我.不去那遥远的地方啊,只到理塘就转回呀,只到理塘就转回,扎西德勒!
  长辈们也齐声回到扎西德勒!
  在我这个外乡人看来这真是浪漫的一刻,音乐和舞蹈大概已经镌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了吧,随随便便就唱出这么美好的诗句来。可他们却不以为意,这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我和小白凑趣的加入到他们当中,康珠说,他们要从五楼的宾客开始敬酒,一层层敬下去,直到把楼下所有宾客都敬到。
  跟着队伍拾级而上,他们行动速度很快,我和小白在下面累的气喘吁吁也跟不上,上到四楼楼梯口,忽然迎面走来了新郎和伴郎们的队伍,看样子他们也在敬酒,人人手上都拿着酒杯。
  他们很有礼貌的等在楼梯口,让我和小白先过去,想是听了新郎的故事,小白对他也有些同情,上楼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慢,慢点喝,不行换,换成白开水哦”刚才追赶他们跑的太急了,又是这样缺氧的室内,小白还在喘。
  新郎还是只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可怜的男孩子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天被改变了呢,忽然就心疼他起来。
  许多康巴男孩子站在楼梯口打量我,他们应该是对我这个北京来的女孩很好奇吧。我被浓重的年轻男性的气息包围着,本来也是喘息不定,这会儿更加控制不住呼吸节奏,脸色想必也是绯红绯红的。我跟在小白身后,低着头,目不斜视,专心上楼,经过新郎身边的时候,差点撞上他手里的酒杯,他嘱咐道:“小心”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得到。
  “嗯”我没有抬头,因为一抬头就要撞上他的鼻尖了,当时我们就离得那么近。和他走到同一层台阶的时候,我暗暗比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只到他胸口的高度,他的肩膀很宽,一只手端着酒杯,有那么一秒,像是被他这只胳膊拥在怀里似的。
  “次江”
  有人喊了这个名字,新郎回头张望了一下。

  “哎,新郎叫什么?”我跟康珠打听。
  “次朗江措”康珠说。
  “那为什么人家叫他次江?”
  “我们藏族人名字就是可以这样叫的,可以只读前面两个字,也可以只念后面两个字,也可以第一个字和第三个字连读”
  “哦,是这样”上到四楼,我叫住康珠“哎,你们能不能走慢点,我和小白真的跟不上了”
  康珠开玩笑说“没关系,反正你们也是打酱油的”
  她居然说出这么时髦的网络词汇,我笑了。
  这个时候,我一低头,看到新郎站在楼梯台阶上,缓缓抬起头,闭着眼睛面色凝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在茶色墨镜片背后的眼角似乎有泪水。
  他睁开眼睛,看到我出神地望着他,就迅速收回了目光,跑下楼。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时候,他原来是这样悲伤。
  我无意中瞥见了一道伤痕,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一点疼。脸上的笑容也凋谢了。
  当时我以为就是因为和女同学分手被迫和不爱的人结婚,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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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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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珠和同学们都是天生的好歌手,几乎每到一桌都要唱不同的歌曲,我问她们怎么那么厉害,她说这是从小就会的,就像是我们汉人从小就很会说祝福词一样,我听了不免好奇,追问她什么样的祝福词,她说就好比什么非常有幸啊,叨扰了啊,比翼双飞永浴爱河之类的,你和小白张口就来,也非常厉害啊,我就总是不会说话,我还想好好和你学学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自嘲地说:“原来我们的民族特色是这个”
  出去旅行的好处之一,大概也就是可以找到自己的坐标,在社会上,在世界里,属于何种经纬。
  因为敬酒的时候不可以喝饮料代替,本来就不胜酒力的我,已经有些醉了,我问康珠哪里可以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她让我去二楼刚才敬酒的屋子里,我说那都是伴郎伴娘呆的地方我去不太好吧,她说没事,现在只有伴娘和新娘在,男人们都去敬酒了。我还是不太好意思,她只好亲自带我下去,把我介绍给其中一个也叫康珠的伴娘,让她照顾我。我问康珠,怎么这个伴娘也叫康珠呢,她说:“她叫康珠拥青,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叫她拥青好了”
  男人们走了以后,女人就有些松快,有人已经开始嗑瓜子,喝饮料了,只有新娘仍无声无息地坐在她的大红色锦缎藏袍里,这会儿不再低着头了。她的五官线条很柔和,额头饱满宽阔,细长的眉毛,眼角低垂,皮肤不像康珠那么黑,但也不白,两颊上有着比其他人都浓重的高原红,或许也是上了腮红的缘故。她旁边的伴娘就白很多,棱角分明,鼻子尤其漂亮,鼻尖翘翘的,大眼睛,俊俏有神,这使得她的端庄像是为了这个场合故意矜持出来的,就不如新娘的端庄娴静和她的样貌那么匹配,显得自然而然。
  拥青让我不要拘束,又倒了一碗酥油茶递给我,说可以醒酒。我双手接过来,边喝边问她:“你们一直要坐在这里吗。”
  “不是,待会儿新郎和新娘要去院子里敬酒,上午婚礼仪式结束,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她说话干脆利索,普通话也说的很好,我问:“刚才看你和康珠很熟,你们也是同学吗?”
  “是啊,我和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人家叫她大康珠,叫我小康珠,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她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地搂着我的肩膀说“所以你不用拘束,把我当哥们就好”
  “哥们儿?好,哥们儿!”我配合着她,也搂着她的腰。她眉毛一扬说:“哎呀,你不像汉人嘛”
  “为什么啊?”
  “嗯,反正我从没见汉人女孩这么放得开的。”
  “不会啊,我有好多朋友也像你一样,像假小子一样”
  “啊,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我和汉人接触的少”她端来一碗人参果说“饿死了,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你要不要来点?”
  我说我吃过了,她也就不客气,自顾自的吃起来。
  “哎,你怎么和康珠那家伙搞到一起去的?”她问。
  “啊,我们在路上认识的,然后,到你们这里没地方住了,她让我住她家”我也开着玩笑说:“就这样搞到一起的”
  她嘎嘎的笑了起来“你还挺会幽默,你挺好,我喜欢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些汉人”
  这姑娘真够直接,我还没问她那些汉人怎么了,她就自己说了起来:“我在成都上中专,学财会的,反正我们班那些女孩我都看不惯,怎么说呢,就是特别虚,表面上和你好吧,其实还防着你,挺没意思的”她嘴里还嚼着人参果,看了看我说:“哎,你不会也是那样的人吧?”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摇了摇头说:“我看你也不像,从你说话就看出来,哎,你这帽子挺好看的”她的思维很跳,话题转的也快。
  “嗯,你喜欢吗,送给你吧”我把帽子从肩上取下来递给她。
  “真的啊,那我不客气了”她接过来就戴在头上,问我:“怎么样,比你好看吗”
  “那当然,好看多了”
  “呸,你说谎,你一看就没说实话,你肯定想的是,这个家伙好自恋啊,对不对对不对”她说着就要来挠我,我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姑娘打交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倒显得我有点笨笨的。
  她看我这样,就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算了,不欺负你了,哎,你可要注意康珠啊,她这家伙从来就爱欺负人,我和她在一起从来都是她欺负我,我从来没占过便宜。”
  “没有啊,她人很好,对我们都很好的。”
  “是吗,她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可能你们是刚认识,还不熟,等熟了你就惨了”
  “我怎么惨了?”
  “嗯,这么说吧,她会管你,从头管到脚,你知道吧,她学习在我们班是最好的,还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她老给你说大道理,你跟她顶嘴吧,她还打你,她力气又大,我打不过她”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初中时代,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说话,以贬损对方体现亲近,越是说她不好,就越显得关系亲厚。虽然她看着和我差不多大,但还是个小女孩啊,我这时才觉得自己是名符其实的成年人了。
  “哎,你干嘛总看着我笑啊,笑的像我奶奶一样慈祥”她双手捧着我的脸说。我假装没好气掰开她的手呸了她一口:“呸,我有那么老吗”
  “没有,你嫩着呢,哎,我老了,我都二十二了”她双手撑着下巴,支在膝盖上晃来晃去。
  看着这个小女孩说自己老,样子特别滑稽,我扑哧笑了,而且越笑越觉得好笑,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倒被我吓一跳,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你没事吧”然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别笑了,你看新娘都让你逗笑了”
  我努力止住笑,回头看新娘,她果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也只是低下头,羞涩的微笑着。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也只是个17岁的女孩子,她的脸那么年轻,一件小事就可以让她开心起来。我又开始难过了,看着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人真奇怪,刚才还笑,现在怎么又叹气了”拥青端详着我说。
  我把自己碗里青稞酒一饮而尽,一股辣辣的热流顺着咽喉深入腹腔,整个人舒展开来,我向后靠在靠枕上,拥青也靠过来,问:“你都高反了还喝,小心喝死”
  “死就死呗,死在你们理塘,也值了”我说。
  她摇了摇头靠在我肩膀上说:“你果然有神经病啊” 
  我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流眼泪了居然。我怕人看到,就把她脑袋上帽子摘下来盖在自己脸上。
  “哎,新郎今年多大了”我问
  “嗯,和我一样,二十二,老男人了”
  我轻哼了一声说:“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你也就十九?”
  “我二十六了,老女人了吧”
  她夸张地瞪着我,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你二十六长这样,我二十二长这样,你让我怎么活啊!”然后她摇着我的肩膀,那会儿我已经喝醉了,我只觉得被她摇的很舒服,又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帽子被她晃到桌子上了,我微微睁开眼,看到新郎在伴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我居然冲他微笑了一下。
  他是来给新娘唱情歌来了,看样子他并不想唱,但是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起哄,新娘脸刷的一下红了,把头低的更深,伴娘识趣的想坐远一点,好让焦点都在新娘身上,新娘就一直拽着伴娘的袍子不让她走,害怕自己落了单,还一直给她使眼色,那样子真是可爱啊,很少能在现代女性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如果我是男人说不定会爱上她呢。
  新郎终于还是唱了,他像其他康巴男人一样,天生的歌手,但他的声音没有那么粗狂,是烟嗓,沙哑迷离,这声音像温热有力的男人手,轻轻抚平了我心里的褶皱,又勾起我无限伤感。
  不出所料,他唱的是仓央嘉措的诗改编的情歌: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青姑娘的面容,
  浮现在我的心上。
  如果不曾相见,
  人们就不会相恋。
  如果不曾相知,
  怎会受这相思的熬煎。
  他唱完之后,更精彩的来了,屋里的康巴小伙子一起对着新娘唱起这首歌,每个人像比力气似的,一句比一句吼的大声。那种年轻和阳刚的气息简直是可以把屋顶掀翻的。我看看其他女孩子,她们脸上也飞着红晕,都低头笑而不语,包括刚才那样顽皮的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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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起做新娘的女孩来,碰了碰拥青问她:“哎,你什么时候结婚啊,结婚也有人给你唱情歌了”
  她这时候倒不好意思了,敛起笑容说:“结什么婚,我才不嫁人呢”
  “为什么啊?”我搂着她说“嫁人多好啊,你看这婚礼,多浪漫”
  “你这人在真不正经,我不跟你说话了”说完她真的借口上厕所,开溜了。
  “哎,帽子”我把帽子扔给她“真的送你了,别弄丢了”
  她接过帽子还跟我做了个鬼脸。
  我在心里感慨着,这里的男孩女孩果真都是造物的恩宠。

  唱完歌之后,新郎没有再出去,而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男孩女孩们自由敬酒,他们似乎全都是同学校友,小县城的年轻人几乎彼此都能认识似的。他们之间就不唱歌了,而是说着非常日常的话,比如,你现在在哪里上学,你结婚了吗,你都有孩子了啊?你现在在哪打工?你谈的对象是哪里人?你打算继续考研吗。。。等等。
  这离我的生活又那么近。仿佛他们和我并没有半点不同。
  新郎和新娘彼此之间还是不交流,两人之间隔了足有五十公分的距离。新郎一边全是男生,新娘一边全是女生,他们像是泾渭分明的中间线。新郎也不和其他人说话,闷闷地坐在那里,偶尔自斟自饮一下,新娘倒是偶尔和伴娘耳语几句。
  这时候,康珠和她的同学们都进到屋来,小白也跟着混进来。刚才开车送我们的那个同学显然是他们中间的活跃分子,他满场的找女生喝酒,女生们也大都非常豪爽,让喝就喝,绝不忸怩。在他的带动下,很多男孩都坐不住了,轮流到我们女生席上敬酒。
  康珠被敬了很多酒,还有一些男孩子敬酒的时候问她,怎么去了成都就没有消息了,害的我们想你想的好惨,康珠红着脸,跟我说:“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
  拥青过来摸着康珠的脸说:“你不知道,康珠是好多男孩子的梦中情人,上学时候经常有人找我递情书给她呢”
  康珠果然打了拥青脑袋,下手还挺重呢,拥青指着她说:“你看见了吧,她就这么暴力,真不知道那些男孩喜欢她什么”
  我像个长辈一样坐在这群孩子们中间,只有笑的份儿了。
  新郎和新娘还有贴身的那个伴娘一直无人问津,他们呆呆的坐在那里,像三个华丽贵重的的古董摆设一样。我不时朝他们哪个方向看过去,新郎也总是有意无意的看我,多半是眼神碰触一下就离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端起酒杯朝他们走过去,我是想跟新娘敬酒。不过新郎这时候显然紧张了,他本来轻松搁在桌面上的双手忽然攥了起来。我走到新娘面前,新娘显得很惊讶,伴娘连忙端起酒杯,我这才意识到可能新娘这时是不能喝酒的,于是转向伴娘说:“我敬新娘和你,你们今天好辛苦哦”
  伴娘笑着点了点头,喝完了她的酒,我离开的时候,新娘抬起头来冲我微笑了一下。新郎以为我也要敬他酒,他下意识的攥住了酒杯,我起了小小捉弄他一下的心,故意朝他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径直回去了。
  小白问我干嘛去了,我说“给新娘敬酒去了,顺便调戏一下新郎。”
  “真有你的,那我也去逗逗新娘”
  康珠一把拉住了他“你可不能去,新娘可不是能随便调戏的”
  “凭什么啊,我们汉族人结婚可不这样”
  “哎呀,入乡随俗,你怎么那么多事啊”我踢了他一脚“去敬别的妹子”他兴趣转移的倒快,这就去找别的女孩喝酒了。
  我坐回自己位置上,发现新郎的目光在茶色镜片的掩饰下一直在看着我。他发现我也在看他之后,就把目光转移到别处。这个时候开始,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了某种化学反应,每当目光相遇时,我的心跳都会加速。
  “哎,你看,那个男孩总在看你”康珠碰了碰我的肩膀说。
  “没有吧”我以为她说的是新郎,极力否认。
  “你看啊”她指给我看的却是另一个男孩子,这个男孩简直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虽然有着康巴人的五官,但皮肤白净,穿着时髦,发型还是最流行的那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我问:“他也是康巴人吗?”康珠说“是啊他是我同学,跟我一个班的,最爱臭美了,你看他发型弄的,多恶心啊”
  “就是,还老喜欢摆POSE”拥青附和道。
  我哑然失笑,原来我们连审美观都不太一样,看起来这个男孩并不是很受当地女孩青睐。小白敬了一圈酒回来,我拉着他的胳膊问康珠和拥青“那你们觉得他帅不帅”
  小白扬了扬下巴:“那还用说,绝对帅哥一枚啊”
  “狗屁,娘娘腔!”
  拥青给了他这样的评价,他眼睛都要瞪圆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我说了三遍你能把我怎么滴”拥青和他斗起嘴来。
  这时候那个偶像剧男孩走了过来,康珠兴奋地摇着我的胳膊说:“他来了他来了,肯定是找你喝酒来了”
  果然他走到我面前,用半熟的普通话说:“你好,我叫益西,来到理塘不要客气,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样”
  他说的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康珠和拥青却嗤嗤笑了起来,接着哈哈大笑,他的脸立刻红了,旁边的几个男生看到这情形,也过来起哄,让他给我唱歌。看的出来,“娘娘腔”的他平时没少受这些康巴男孩的嘲笑。我问康珠:你们干嘛笑他。康珠忍着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大家的刺激,男孩子说:“唱就唱,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说不用不用了,其他男孩不放过他,非要他唱,他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举着酒杯就对着我唱了起来。他唱的是藏语,我小声问康珠他唱的什么,康珠红着脸笑着说:“唱的情歌,说你很漂亮,像我们藏族美女达娃卓玛一样美,他很喜欢你,问可不可以和你交往”
  我原先是那种听荤段子也不会脸红的都市大龄女青年,现在面对这么赤裸裸的当众表白,也像本地姑娘一样,低着头抿着嘴笑着,估计脸也红到了脖子根,这真是不可思议,我把这归因于遇到了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他唱完后,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故作镇定地夸奖了他说:“唱的不错,谢谢啦”
  没想到他接着问:“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同意和我交往啊”
  “快决定啊”康珠和拥青怂恿着我“他是说真的”
  “别逗了,你们再瞎起哄姐可不陪你们玩了”
  我本以为不过是场表演秀而已,压根没想到他是说真的。我想着怎么能又不驳了他的面子又能化解这场面,于是随口撒了个谎“姐都有男朋友了,要是没有的话我肯定同意!”
  “你男朋友是他吗?”有一个小伙子指着小白,小白摆手叫起来:“怎么可能!她二十六我还不到十八,她是大龄女青年,我是青春美少年,你真会开玩笑”
  “谁是大龄女青年啊,你给我闭嘴”我瞪了他一样。
  “那你男朋友是谁,你给他打电话,就说我们益西看上他女人了,让他过来决斗”一个男孩粗着嗓子吼着“益西,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益西被怂恿的热血沸腾,指着我说:“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他看我不动,就拿出自己的手机,逼问我:“他电话多少,我打给他”
  “我忘记他电话了,不跟你们这帮孩子胡闹,我上厕所去!”
  我说着就要起身离开,益西却把我按在座位上,指着我说:“不许走,你要不说他电话就证明你撒谎,你没有男朋友”他的眼睛红红的,好像真的生气了。我猜益西这样做是在彰显他的男性权威,可能平时被其他男孩子嘲笑的很恼火,又喝了点酒,借酒撒疯。这种年纪的男孩,荷尔蒙控制大脑,我心里琢磨着可千万不能激怒了他。
  “对对,他根本没有男朋友我作证”小白没看出来局面已经有点失控,还在旁边瞎起哄。
  这句话一说,其他男孩都开始嘲笑益西,似乎在说人家没看上你之类的。益西这下真的没有台阶可下了,他按着我的肩膀喘着粗气瞪着我:“你们汉人就这么爱撒谎吗,你说,到底同意不同意!”
  我陷入了困境,用眼神求救康珠,康珠站起来说:“你别瞎闹了,这是我的客人,人家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快松手!”
  益西推开康珠,康珠被他推的差点摔到。大家这才发现益西不太对劲,于是又纷纷过来拉他。
  “算了,益西,别吓到人家”
  “就是,快松手吧”
  益西捏着我的肩膀,越来越用力,我真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望向新郎那边,想跟他求救,毕竟这是他的婚礼,出了乱子他要负责吧。可他脸上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看那意思压根不觉得这是个多么严重的事情。
  康珠让开车送我们的那个同学拉益西出去,益西就是不松开手,最后是他把益西拦腰抱了出去,这场冲突才终于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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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肩膀被他捏的生疼,我揉着肩膀埋怨小白:“你怎么那么二呢,一点没有眼色,要不是你说那句话,他也不会那么下不来台”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嘛,这些人好吓人”
  “所以我叫你不要那么轻狂,这下知道了吧”
  “嗯,我还是少说话吧”
  这件事的附带好处就是让小白学会了低调,不然像他这样目中无人的男孩子,在这群康巴男孩之间,迟早是要出事。
  为了避免再出乱子,我拉着小白要离席,康珠和拥青也跟我们一起出来。康珠说五楼有个大的露台,问我们要不要去透透气,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就是在这个露台上,我目睹了毛娅大草原的美丽。她纵深不宽,但狭长蜿蜒,两边都望不到尽头。远处群山壮阔,有的凛然险峻,有的宏大威武,雪山在更远处,白皑皑的顶子在低矮的云层和湛蓝的天空里若隐若现。
  这画面简直像是一个用五彩花朵和数千条溪流盛装的通体绿色的长发仙女,温柔恬静地匍匐在强壮威严的男人脚下。
  草原上牧民的帐篷三两个,这时候起了炊烟,遥遥看去如诗如画。
  有人骑着摩托扬着鞭子,把上千头的牦牛和羊往圈里赶,时不时吼两句藏歌。
  因为是高海拔地带,太阳似乎也比其他地方更大更夺目,夕阳红的像血一样,千万条金色光芒透过云层贯通天地,夺人心魄。
  “天啊,我是在地球上吗,我不是到了外太空吧。”小白感慨着“真没想到,他家的后花园简直就是天堂啊”
  康珠和拥青也深深呼吸草原的气息。“啊,酒醒了”康珠说。
  “你们天天看也觉得美吗?”我问。
  “当然,每个时候都有不同的美啊”
  我坐在围墙上面,对着如斯美景,很想就这样融化在夕阳里。小白和康珠拥青也爬上围墙,和我并排坐在一起。四个人都不说话,被这景色彻底弄晕了。
  小白看我已经忘记了拍照,抢过相机自己拍了起来。
  “真不想出国了,不如就在理塘买个别墅住下算了”他说。
  “你要出国了?”我问。
  “是呀,暑假过后我就要去澳大利亚上大学了,我爹说啦,要以我为跳板,全家移民到澳洲去”
  “你们这些有钱人啊,澳洲有什么好,全是袋鼠”我点了一支烟惬意的抽了起来。
  “你还抽烟?”拥青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把烟放到她嘴里说:“敢来一口不”
  她接过来立刻就抽,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康珠也好奇地接过去抽了一口,立刻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小白看我们有趣,不停地给我们拍照。露台上扎了鲜艳的风马旗,起风的时候猎猎作响。那是一个美妙的时刻。
  “你看,那边就是长青春科尔寺,那边是毛娅温泉,明天我们可以去这两个地方”康珠指着远方。
  “好!”我眺望着寺的方向。
  这时候有人把大音箱搬了上来,拥青用藏语和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告诉我们:“晚上还要唱歌,每个人都要唱,你们会吗?”
  “我五音不全啊”小白说。
  “你呢?”康珠问我。
  “我,我五音倒是全,就是记不住半句歌词!”
  “那糟糕了,你们肯定要被罚了。”
  “不怕,我会跳舞,小白你会跳国标吗?”我问
  “会啊,国标有什么不会的,我找老师学过,华尔兹”
  “真的假的,那晚上,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露这一手了?”
  “没问题!”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亮高亢的女声划破苍穹,我们回头一看,是一个刚才还在做馒头的藏族妇女,她拿着麦克风自我陶醉地唱起了藏族民歌。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声音都在叫好,问我们楼上是谁在唱,拥青跟他们说了名字,他们说让北京客人唱!我和小白吓的缩了脑袋,跳回露台,大家哄笑起来。
  “哎,拿相机的姑娘,你照片拍了吗?”摄影师在下面叫着。
  “啊?哦,拍了拍了”
  “那你去倒出来,我这有U盘,你倒给我”
  “好嘞!”

  拥青说电脑在新房里,并要带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说,新房我们能进吗,不太好吧。
  “没事的啦,我们都进去过了,反正现在也没人。”她拽着我。
  新房就是次江单身时候的屋子,就在五楼。“这里都是他们的新房,这是大客厅,那边是卧室,这里是换衣服的地方,电脑在书房里。”拥青像导游一样介绍着。客厅有80多平,其它房间却很小,每一间最多也就十个平方。 
  她把我安顿在书房,刚打开电脑就被叫了出去,新郎新娘给院子里的客人敬酒的时间到了。
  他的书房有很多粉色气球,为了结婚特意装饰的吧,有一些还飘到天花板上,随风飘动着,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倒有种少女情怀。没有多少书,只有一个藏式的床榻,一把藤椅,一张电脑桌,桌子上凌乱地摆了几本书。我把照片倒进电脑里,一张张筛选着。
  之前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他,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原来他的眼睛是向里凹陷的,单眼皮,细长细长,眼神沉静如水,鼻子高挺,但有些瘦削。他的脸并不大,显得鼻子突兀了些。鼻子异峰突起,孤独相呀。
  我有些乏了,索性关上门,脱了靴子,蜷坐在大藤椅里面,趴在电脑桌上等待照片复制完。随手翻了翻他的书,大部分是藏文的佛经,还有一些商业管理类书籍,里面还有他的笔记。有两本小说,一本是百年孤独,一本是挪威的森林。
  真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看到这样的书。
  翻开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好像已经被他看了很多遍了,书的边角都已经发黄发卷。里面还夹了一张女孩的照片,我正要仔细看,门忽然被推开。
  是他,他一头撞进来,看见我在这里,吓了一跳。
  我站起来解释道:“我,他们让我倒照片所以。。。”
  “哦”。他打量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光脚站在藤椅上,又立刻蹲下来。“你要拿什么吗?” “拿帽子”他不敢看我似的,目光落在别处。
  我这时才注意到床榻上有一顶咖啡色礼帽,就是他之前带过的,于是跳下藤椅,赤着脚去帮他拿。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赶紧走过来。
  这时候我已经把帽子拿了转身递给他,我们忽然就站的非常近了,几乎贴在了一起。他喝了酒的灼热气息喷到我脸上,我额前有一缕头发随着他的呼吸颤动着。这情形弄得我心慌意乱,竟然不敢看他的脸。只好低着头看着他的鞋尖,他穿着藏式的靴子,靴面也是黄色锦缎的。 
  我拿帽子的手微微抖着,越想控制住,越是抖的厉害。他迟迟没有接帽子,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欲望,呼吸也急促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帽子,给你”我小声说着。
  他往前挪了一步,把一片巨大的阴影投在我的身上。他抓住我的手,又缓缓挪到手腕。他暗暗用力把我往他怀里拉,我不敢太抗拒也不敢不抗拒,太抗拒怕他兴奋起来,不抗拒又害怕真的发生什么。他的头慢慢低下来,嘴唇颤抖着滑过我的额头,鼻尖,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这样不行,肯定要出事啊,他那么强壮我怎么办,想想就害怕。我用最后一丝清醒退后一大步,忽然,啪的一声,我吓的叫起来————-踩到了一个气球。他像是打了个激灵,慌忙拿了帽子离开了。
  刚才一直屏着的呼吸现在才自由畅快起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烫。
  穿上靴子,拿了相机和U盘,匆匆逃离了书房,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脚步飘忽,像是还没有从醉酒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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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U盘交给摄影师,我扭头就想走,他叫住我说:别走啊,继续拍,我用DV录像,你负责拍照片。
  我刚想推辞,新郎和新娘装扮一新,从楼里走了出来。音箱刺耳的啸叫了几声,接着播放起欢快的民歌来,跳锅庄的重新上场,院子里重新沸腾起来。
  “快拍快拍”他催促我。
  我只好端起相机,凌乱失焦的拍着。这时候我才发现新娘个子很高,和他站在一起,个头很般配。
  拍了十几张之后,我渐渐冷静下来,摄影师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光线最好,让大家过来和新郎新娘合影吧。
  又没等我说话,他就招呼开了。
  他负责安排拍照顺序,让我就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别动,他说拍我就拍。
  这样我就无法避免要和新郎长久的对视着,我知道茶色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被这目光弄的浑身发紧,只盼着赶紧结束。
  康珠过来搂着我的肩膀,看我拍照。
  “你冷了吧?”她说。
  “没有啊”
  “那你抖什么?”
  “哦,是有点冷”
  她搓着我的背说:“要不要给你找件厚衣服”
  我点了点头。她找来一件藏袍,披在我身上。
  “新郎妹妹的,还挺合身”她拍了拍衣服说。
  新郎新娘一直坐在凳子上,还是坐的很开。康珠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笑,一边跟我讲解着:“这几个叔叔是新娘家的亲戚”
  他们穿的也是红黄锦缎藏袍,站姿像骁勇的战士,两腿分开呈外八字,腰上个个都佩藏刀,昂首挺胸,目光凶悍,威风凛凛。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个个都有一种王者的气质。
  “这是新郎的爸爸和妈妈”
  有五个人,四男一女。我问:“谁是新郎的爸爸妈妈”
  “都是”
  “啊,什么叫都是”
  其他人见我这么问,笑了起来。
  “新郎的妈妈同时嫁给了兄弟四人,所以都是他的爸爸”
  小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不会吧,这么刺激!”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冒失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
  “这是我们这的风俗,这是可以有的,你来的时候没查过旅游手册吗”拥青抓住小白的衣服前襟笑着质问他。
  “好凶悍的妹子,我错了还不行吗”小白要去摸拥青的手,拥青就迅速放开了他。小白笑起来“原来是纸老虎,不堪一摸”
  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们此刻的每一句玩笑话,我都觉得和我有关,脸上一直烫烫的。康珠看我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其实今天不该让你们喝酒的,我刚想起来,你们高反还没好呢”
  “没事我早好了”小白说。
  我终于逮到机会推卸这个职责,把相机递给小白:“我确实有点头疼,去屋里歇会儿。要不你拍吧,拍好点啊”
  “哎,别走啊,马上就轮到我们了”拥青拉住我。
  她刚说完,摄影师就喊,下一拨快点上。
  她和康珠拉着我和小白,她们的同学也都赶过来,康珠让我和小白分别坐在新郎新娘旁边,小白叫着说:我要坐新娘旁边。
  不容分说把我推到新郎边上。
  我红着脸坐下来,不敢离他太近,他身板僵直一动未动,放在腿上的双手又一次攥了起来。
  这张照片上每个人都在笑着,甚至新娘也低头微笑,只有我们两个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我脑门上全是汗。
  之后我去露台上吹风,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山去,牛羊归圈,晚风徐徐,心也慢慢缓下来。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大船,此刻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其实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后来的事才真是疾风暴雨,差点翻船。
  我用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远在北京的好朋友,她打电话过来和我聊了聊天,问我玩的爽不爽,有艳遇不,我说没有,她说不可能,看你眼带桃花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
  我说是吗,我眼带桃花了?
  她说太明显了,一副发了情的样子。
  接着她又问我到底有没有艳遇,我说没有,她说你真没劲,星座上说你这个月有命中注定的艳遇,如果把握得当很有可能修成正果,你怎么还没进入状况呢。
  我说你那是哪家的星座书,纯属瞎掰。
  她说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大龄未婚文艺女青年吧,和我做个伴正好。

  什么修成正果,修成正果的是楼下那对啊。他还是很绅士,照顾着跟在他身后披挂重甲的新娘,我趴在墙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两。
  挂了电话幽幽叹了一口气,搓了搓脸骂了自己:“真够杞人忧天的啊,娃娃亲就不能有感情吗”。
  有人过来调试音响,我看了一会儿,他们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对我说:“晚上,唱歌,一定要唱!”
  我点了点头。心里没把这当回事,没想到晚上因为唱歌的问题小白还差点和人打了一架。

  康珠拿了两瓶啤酒上来陪我,我们在晚风中聊天。她问我在北京做什么我说刚考上研,学中文。她叫了起来:“真能沉得住气啊,我说我学中文的时候你怎么都没说你也是呢”
  “非要说吗?”我笑着说“给你个惊喜不好玩嘛?”
  她打了我一下说:“你真够坏的啊,看不出来。”
  “人心隔肚皮啊,给你个建议你听不”
  “说”
  “以后不要什么都和陌生人说,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哼”
  “哼什么”
  “今天小康珠还跟我说,说你这个人挺实在的,和一般汉人女孩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啊,虚伪的很”她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从口袋里掏出她给我的那粒药。她又叫起来:“好啊,你那时候就在防着我”
  我用啤酒喝下那粒药,说:“我那时候防着你是对的,现在喝了也是对的,你说呢?”
  “我不同意,我彻底伤心了,算了,不理你了”
  我拉住她说:“哎,下去干什么啊,都是人,闹哄哄的。”
  “你果然孤僻的很”她摇摇头“看着好相处,其实啊。。。”
  “什么?”
  “其实也是很好相处滴,哈哈哈”她又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不怪我,咱们的生活环境不同,我在我那个环境里这样做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你们藏人总说我们汉人虚伪,其实我们汉人也有真心对人的时候啊,而且很多的。我们互相之间缺乏了解。人都是一样的人嘛,全世界都一样的”
  “是啊,人都是一样的人,那你们怎么和我们做法想法不一样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
  我们没完没了的问,忽然就都笑了,喝啤酒,看星空。
  “真希望生活能永远这么惬意”我说。
  “那就来理塘嘛,对,你可以嫁过来嘛”
  我摇了摇头
  她说:“你看你看,又虚伪了不是,嫌我们理塘不如北京好吧”
  “那倒真不是”我喝了一口酒“我属于那种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的人,要是不去北京也就算了,从17岁上大学到现在,在北京呆了快十年了,如果我混不出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为什么辞职考研,就是为了更加站稳脚跟,现在还不是我享受生活的时候啊”
  “那我就不懂了,要想享受生活什么时候享受不了呢。何必非要功成名就再享受”
  “嗯”我想了想说“人和人想法不同嘛,我只能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或许是这个想法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这个想法”
  “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同想法的人呢?要是人的想法都一样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战争,不会有分歧,不会有各种误会,偏见。”她趴在围墙上,看着星空说道。
  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和星空交相辉映。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很郑重地问她:“哎,问你个问题,实话实说啊。”
  “嗯”
  “你喜欢生活在中国吗”我特意强调了一下“中国”
  她几乎没有迟疑,轻声说“当然,这是我的祖国”她抚弄着我的头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平时很少为了这种又假又空的话而感动的我,莫名其妙就很想流眼泪,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当然,一家人”
  忽然我看到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鹰,惊喜地叫起来:“快看快看!鹰!”
  她见惯不惯地看了一眼“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飞的真高啊”我由衷羡慕着。
  妹妹把我们引到二楼的一间大屋子里,屋里坐了二十几个穿戴华丽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初来乍到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是新郎新娘。我问康珠这种场合可以拍照吗,她说拍吧没关系的。但是我举了举单反,最后还是没拍。因为这屋里太安静了,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端端庄庄坐在那里,我小声问康珠:到底新郎新娘在哪。她卖了个关子说:“你猜嘛,猜中有奖!”
  小白在我身后指着角落里戴哈达的一对男女说:“肯定是那两个啊,其他人都没带哈达的嘛”
  他猜对了,康珠果真变魔术的端来两杯青稞酒,说:“奖励你们每人去敬酒一次”
  我竟有点怯场,推小白先去,小白大大咧咧去了,见到有人敬酒,新郎站起来,新娘却没有站,本来低着的头,这会儿更低了一些。小白抖着机灵,他说:祝你们永浴爱河早生贵子白头到老比翼双飞,然后回过头来问我,还有什么好话?康珠笑着说: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我问康珠新娘怎么总低着头呢,康珠想了想说,有什么不对吗。我说:她好像不高兴啊。康珠说别瞎说,她这是正常的,哪有婚礼上笑的新娘,都要这样的,低头代表害羞。还有你看她带的头饰和腰饰,知道有多重吗,几十斤重呢,全是真金的。
  “真,真金?”我做了一个掉下巴的动作,又夸张的用手把下巴合拢上说:“真奢侈,其他人都是谁呢?”
  “伴郎伴娘,还有男女方家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都要在这里坐着等人敬酒吗?”
  “是啊,现在是这个环节,下面还有更多有意思的呢。”
  我们说着话,小白已经敬酒回来了,我问他新娘好看不,他说头低着没看清楚,不过伴娘倒是好正点啊。
  轮到我敬酒,我不放心的问康珠,“没有什么禁忌吧?”
  “没有。你就去吗,怎么扭捏起来了。”
  “那我说点什么呢?”
  “哎呀,不用说什么,喝酒就行了。”康珠推了我一把,我只好把单反塞到小白手上,屏息静气地走过去。小白在我身后咔嚓闪了一张,弄得我更紧张起来。——————————我走过去,有种庄严肃穆的仪式感。
  新娘还是没有动,坐在大红锦缎藏袍里苍白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我也注意到她的头发被饰物坠的很直,想来她也很受罪啊,连续三天这样撑着。
  新郎又站起来,到近前才发现他个子很高,我需要仰头看他。他带了茶色墨镜和咖啡色白边的小礼帽,礼帽上插着羽毛,看样子像是什么山鸡或者别的什么鸟类的毛,我有点想发笑。
  茶色墨镜是藏族人通常喜欢的,只是没想到婚礼上他也戴墨镜。他的藏袍是金色的,上面绣着什么我没看清楚,因为我还在想着,在这么黑的屋子里还要戴墨镜,真够奇怪的。
  在茶色镜片后面他的目光很深沉,甚至有些伤感。
  我说着场面话:“我是康珠的朋友,来这里旅游的,嗯,非常有幸也非常高兴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那个,我就祝你,祝你们幸福吧”说完我就喝光了手里的酒。
  新郎微微一点头,算是致谢,一仰头也把酒喝干,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很突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居然对他的喉结留下很深的印象,喝完之后他给我看了下酒杯,安静地站在那里,我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离开了。
[此贴被论坛中心于2013-1-17 10:15:1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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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3:52
  • 来自:甘肃
  1. 10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把U盘交给摄影师,我扭头就想走,他叫住我说:别走啊,继续拍,我用DV录像,你负责拍照片。
  我刚想推辞,新郎和新娘装扮一新,从楼里走了出来。音箱刺耳的啸叫了几声,接着播放起欢快的民歌来,跳锅庄的重新上场,院子里重新沸腾起来。
  “快拍快拍”他催促我。
  我只好端起相机,凌乱失焦的拍着。这时候我才发现新娘个子很高,和他站在一起,个头很般配。
  拍了十几张之后,我渐渐冷静下来,摄影师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光线最好,让大家过来和新郎新娘合影吧。
  又没等我说话,他就招呼开了。
  他负责安排拍照顺序,让我就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别动,他说拍我就拍。
  这样我就无法避免要和新郎长久的对视着,我知道茶色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被这目光弄的浑身发紧,只盼着赶紧结束。
  康珠过来搂着我的肩膀,看我拍照。
  “你冷了吧?”她说。
  “没有啊”
  “那你抖什么?”
  “哦,是有点冷”
  她搓着我的背说:“要不要给你找件厚衣服”
  我点了点头。她找来一件藏袍,披在我身上。
  “新郎妹妹的,还挺合身”她拍了拍衣服说。
  新郎新娘一直坐在凳子上,还是坐的很开。康珠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笑,一边跟我讲解着:“这几个叔叔是新娘家的亲戚”
  他们穿的也是红黄锦缎藏袍,站姿像骁勇的战士,两腿分开呈外八字,腰上个个都佩藏刀,昂首挺胸,目光凶悍,威风凛凛。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个个都有一种王者的气质。
  “这是新郎的爸爸和妈妈”
  有五个人,四男一女。我问:“谁是新郎的爸爸妈妈”
  “都是”
  “啊,什么叫都是”
  其他人见我这么问,笑了起来。
  “新郎的妈妈同时嫁给了兄弟四人,所以都是他的爸爸”
  小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不会吧,这么刺激!”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冒失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
  “这是我们这的风俗,这是可以有的,你来的时候没查过旅游手册吗”拥青抓住小白的衣服前襟笑着质问他。
  “好凶悍的妹子,我错了还不行吗”小白要去摸拥青的手,拥青就迅速放开了他。小白笑起来“原来是纸老虎,不堪一摸”
  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们此刻的每一句玩笑话,我都觉得和我有关,脸上一直烫烫的。康珠看我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其实今天不该让你们喝酒的,我刚想起来,你们高反还没好呢”
  “没事我早好了”小白说。
  我终于逮到机会推卸这个职责,把相机递给小白:“我确实有点头疼,去屋里歇会儿。要不你拍吧,拍好点啊”
  “哎,别走啊,马上就轮到我们了”拥青拉住我。
  她刚说完,摄影师就喊,下一拨快点上。
  她和康珠拉着我和小白,她们的同学也都赶过来,康珠让我和小白分别坐在新郎新娘旁边,小白叫着说:我要坐新娘旁边。
  不容分说把我推到新郎边上。
  我红着脸坐下来,不敢离他太近,他身板僵直一动未动,放在腿上的双手又一次攥了起来。
  这张照片上每个人都在笑着,甚至新娘也低头微笑,只有我们两个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我脑门上全是汗。
  之后我去露台上吹风,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山去,牛羊归圈,晚风徐徐,心也慢慢缓下来。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大船,此刻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其实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后来的事才真是疾风暴雨,差点翻船。
  我用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远在北京的好朋友,她打电话过来和我聊了聊天,问我玩的爽不爽,有艳遇不,我说没有,她说不可能,看你眼带桃花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
  我说是吗,我眼带桃花了?
  她说太明显了,一副发了情的样子。
  接着她又问我到底有没有艳遇,我说没有,她说你真没劲,星座上说你这个月有命中注定的艳遇,如果把握得当很有可能修成正果,你怎么还没进入状况呢。
  我说你那是哪家的星座书,纯属瞎掰。
  她说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大龄未婚文艺女青年吧,和我做个伴正好。

  什么修成正果,修成正果的是楼下那对啊。他还是很绅士,照顾着跟在他身后披挂重甲的新娘,我趴在墙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两。
  挂了电话幽幽叹了一口气,搓了搓脸骂了自己:“真够杞人忧天的啊,娃娃亲就不能有感情吗”。
  有人过来调试音响,我看了一会儿,他们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对我说:“晚上,唱歌,一定要唱!”
  我点了点头。心里没把这当回事,没想到晚上因为唱歌的问题小白还差点和人打了一架。

  康珠拿了两瓶啤酒上来陪我,我们在晚风中聊天。她问我在北京做什么我说刚考上研,学中文。她叫了起来:“真能沉得住气啊,我说我学中文的时候你怎么都没说你也是呢”
  “非要说吗?”我笑着说“给你个惊喜不好玩嘛?”
  她打了我一下说:“你真够坏的啊,看不出来。”
  “人心隔肚皮啊,给你个建议你听不”
  “说”
  “以后不要什么都和陌生人说,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哼”
  “哼什么”
  “今天小康珠还跟我说,说你这个人挺实在的,和一般汉人女孩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啊,虚伪的很”她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从口袋里掏出她给我的那粒药。她又叫起来:“好啊,你那时候就在防着我”
  我用啤酒喝下那粒药,说:“我那时候防着你是对的,现在喝了也是对的,你说呢?”
  “我不同意,我彻底伤心了,算了,不理你了”
  我拉住她说:“哎,下去干什么啊,都是人,闹哄哄的。”
  “你果然孤僻的很”她摇摇头“看着好相处,其实啊。。。”
  “什么?”
  “其实也是很好相处滴,哈哈哈”她又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不怪我,咱们的生活环境不同,我在我那个环境里这样做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你们藏人总说我们汉人虚伪,其实我们汉人也有真心对人的时候啊,而且很多的。我们互相之间缺乏了解。人都是一样的人嘛,全世界都一样的”
  “是啊,人都是一样的人,那你们怎么和我们做法想法不一样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
  我们没完没了的问,忽然就都笑了,喝啤酒,看星空。
  “真希望生活能永远这么惬意”我说。
  “那就来理塘嘛,对,你可以嫁过来嘛”
  我摇了摇头
  她说:“你看你看,又虚伪了不是,嫌我们理塘不如北京好吧”
  “那倒真不是”我喝了一口酒“我属于那种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的人,要是不去北京也就算了,从17岁上大学到现在,在北京呆了快十年了,如果我混不出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为什么辞职考研,就是为了更加站稳脚跟,现在还不是我享受生活的时候啊”
  “那我就不懂了,要想享受生活什么时候享受不了呢。何必非要功成名就再享受”
  “嗯”我想了想说“人和人想法不同嘛,我只能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或许是这个想法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这个想法”
  “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同想法的人呢?要是人的想法都一样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战争,不会有分歧,不会有各种误会,偏见。”她趴在围墙上,看着星空说道。
  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和星空交相辉映。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很郑重地问她:“哎,问你个问题,实话实说啊。”
  “嗯”
  “你喜欢生活在中国吗”我特意强调了一下“中国”
  她几乎没有迟疑,轻声说“当然,这是我的祖国”她抚弄着我的头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平时很少为了这种又假又空的话而感动的我,莫名其妙就很想流眼泪,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当然,一家人”
  忽然我看到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鹰,惊喜地叫起来:“快看快看!鹰!”
  她见惯不惯地看了一眼“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飞的真高啊”我由衷羡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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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分只取七八 只看此人——>来自:UC浏览器 时间:2013-01-08 23:35:12



  前排占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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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ughida 只看此人——>来自:Android客户端 时间:2013-01-08 23:37:42



  文笔相当有底子,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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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爱吃蕃茄 只看此人——>来自:UC浏览器 时间:2013-01-08 23:49:28



  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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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哇诗猫 只看此人——>时间:2013-01-09 00:00:15

楼主
 ——>

  额中间漏了一段,聪明的童鞋应该可以知道是接在哪个下面的吧。我就直接补贴一下了:

  妹妹把我们引到二楼的一间大屋子里,屋里坐了二十几个穿戴华丽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初来乍到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是新郎新娘。我问康珠这种场合可以拍照吗,她说拍吧没关系的。但是我举了举单反,最后还是没拍。因为这屋里太安静了,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端端庄庄坐在那里,我小声问康珠:到底新郎新娘在哪。她卖了个关子说:“你猜嘛,猜中有奖!”
  小白在我身后指着角落里戴哈达的一对男女说:“肯定是那两个啊,其他人都没带哈达的嘛”
  他猜对了,康珠果真变魔术的端来两杯青稞酒,说:“奖励你们每人去敬酒一次”
  我竟有点怯场,推小白先去,小白大大咧咧去了,见到有人敬酒,新郎站起来,新娘却没有站,本来低着的头,这会儿更低了一些。小白抖着机灵,他说:祝你们永浴爱河早生贵子白头到老比翼双飞,然后回过头来问我,还有什么好话?康珠笑着说: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我问康珠新娘怎么总低着头呢,康珠想了想说,有什么不对吗。我说:她好像不高兴啊。康珠说别瞎说,她这是正常的,哪有婚礼上笑的新娘,都要这样的,低头代表害羞。还有你看她带的头饰和腰饰,知道有多重吗,几十斤重呢,全是真金的。
  “真,真金?”我做了一个掉下巴的动作,又夸张的用手把下巴合拢上说:“真奢侈,其他人都是谁呢?”
  “伴郎伴娘,还有男女方家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都要在这里坐着等人敬酒吗?”
  “是啊,现在是这个环节,下面还有更多有意思的呢。”
  我们说着话,小白已经敬酒回来了,我问他新娘好看不,他说头低着没看清楚,不过伴娘倒是好正点啊。
  轮到我敬酒,我不放心的问康珠,“没有什么禁忌吧?”
  “没有。你就去吗,怎么扭捏起来了。”
  “那我说点什么呢?”
  “哎呀,不用说什么,喝酒就行了。”康珠推了我一把,我只好把单反塞到小白手上,屏息静气地走过去。小白在我身后咔嚓闪了一张,弄得我更紧张起来。——————————我走过去,有种庄严肃穆的仪式感。
  新娘还是没有动,坐在大红锦缎藏袍里苍白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我也注意到她的头发被饰物坠的很直,想来她也很受罪啊,连续三天这样撑着。
  新郎又站起来,到近前才发现他个子很高,我需要仰头看他。他带了茶色墨镜和咖啡色白边的小礼帽,礼帽上插着羽毛,看样子像是什么山鸡或者别的什么鸟类的毛,我有点想发笑。
  茶色墨镜是藏族人通常喜欢的,只是没想到婚礼上他也戴墨镜。他的藏袍是金色的,上面绣着什么我没看清楚,因为我还在想着,在这么黑的屋子里还要戴墨镜,真够奇怪的。
  在茶色镜片后面他的目光很深沉,甚至有些伤感。
  我说着场面话:“我是康珠的朋友,来这里旅游的,嗯,非常有幸也非常高兴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那个,我就祝你,祝你们幸福吧”说完我就喝光了手里的酒。
  新郎微微一点头,算是致谢,一仰头也把酒喝干,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很突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居然对他的喉结留下很深的印象,喝完之后他给我看了下酒杯,安静地站在那里,我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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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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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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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U盘交给摄影师,我扭头就想走,他叫住我说:别走啊,继续拍,我用DV录像,你负责拍照片。
  我刚想推辞,新郎和新娘装扮一新,从楼里走了出来。音箱刺耳的啸叫了几声,接着播放起欢快的民歌来,跳锅庄的重新上场,院子里重新沸腾起来。
  “快拍快拍”他催促我。
  我只好端起相机,凌乱失焦的拍着。这时候我才发现新娘个子很高,和他站在一起,个头很般配。
  拍了十几张之后,我渐渐冷静下来,摄影师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光线最好,让大家过来和新郎新娘合影吧。
  又没等我说话,他就招呼开了。
  他负责安排拍照顺序,让我就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别动,他说拍我就拍。
  这样我就无法避免要和新郎长久的对视着,我知道茶色墨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被这目光弄的浑身发紧,只盼着赶紧结束。
  康珠过来搂着我的肩膀,看我拍照。
  “你冷了吧?”她说。
  “没有啊”
  “那你抖什么?”
  “哦,是有点冷”
  她搓着我的背说:“要不要给你找件厚衣服”
  我点了点头。她找来一件藏袍,披在我身上。
  “新郎妹妹的,还挺合身”她拍了拍衣服说。
  新郎新娘一直坐在凳子上,还是坐的很开。康珠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笑,一边跟我讲解着:“这几个叔叔是新娘家的亲戚”
  他们穿的也是红黄锦缎藏袍,站姿像骁勇的战士,两腿分开呈外八字,腰上个个都佩藏刀,昂首挺胸,目光凶悍,威风凛凛。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个个都有一种王者的气质。
  “这是新郎的爸爸和妈妈”
  有五个人,四男一女。我问:“谁是新郎的爸爸妈妈”
  “都是”
  “啊,什么叫都是”
  其他人见我这么问,笑了起来。
  “新郎的妈妈同时嫁给了兄弟四人,所以都是他的爸爸”
  小白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不会吧,这么刺激!”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冒失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
  “这是我们这的风俗,这是可以有的,你来的时候没查过旅游手册吗”拥青抓住小白的衣服前襟笑着质问他。
  “好凶悍的妹子,我错了还不行吗”小白要去摸拥青的手,拥青就迅速放开了他。小白笑起来“原来是纸老虎,不堪一摸”
  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们此刻的每一句玩笑话,我都觉得和我有关,脸上一直烫烫的。康珠看我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其实今天不该让你们喝酒的,我刚想起来,你们高反还没好呢”
  “没事我早好了”小白说。
  我终于逮到机会推卸这个职责,把相机递给小白:“我确实有点头疼,去屋里歇会儿。要不你拍吧,拍好点啊”
  “哎,别走啊,马上就轮到我们了”拥青拉住我。
  她刚说完,摄影师就喊,下一拨快点上。
  她和康珠拉着我和小白,她们的同学也都赶过来,康珠让我和小白分别坐在新郎新娘旁边,小白叫着说:我要坐新娘旁边。
  不容分说把我推到新郎边上。
  我红着脸坐下来,不敢离他太近,他身板僵直一动未动,放在腿上的双手又一次攥了起来。
  这张照片上每个人都在笑着,甚至新娘也低头微笑,只有我们两个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我脑门上全是汗。
  之后我去露台上吹风,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山去,牛羊归圈,晚风徐徐,心也慢慢缓下来。就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大船,此刻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其实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后来的事才真是疾风暴雨,差点翻船。
  我用手机自拍了一张,发给远在北京的好朋友,她打电话过来和我聊了聊天,问我玩的爽不爽,有艳遇不,我说没有,她说不可能,看你眼带桃花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
  我说是吗,我眼带桃花了?
  她说太明显了,一副发了情的样子。
  接着她又问我到底有没有艳遇,我说没有,她说你真没劲,星座上说你这个月有命中注定的艳遇,如果把握得当很有可能修成正果,你怎么还没进入状况呢。
  我说你那是哪家的星座书,纯属瞎掰。
  她说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大龄未婚文艺女青年吧,和我做个伴正好。

  什么修成正果,修成正果的是楼下那对啊。他还是很绅士,照顾着跟在他身后披挂重甲的新娘,我趴在墙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两。
  挂了电话幽幽叹了一口气,搓了搓脸骂了自己:“真够杞人忧天的啊,娃娃亲就不能有感情吗”。
  有人过来调试音响,我看了一会儿,他们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对我说:“晚上,唱歌,一定要唱!”
  我点了点头。心里没把这当回事,没想到晚上因为唱歌的问题小白还差点和人打了一架。

  康珠拿了两瓶啤酒上来陪我,我们在晚风中聊天。她问我在北京做什么我说刚考上研,学中文。她叫了起来:“真能沉得住气啊,我说我学中文的时候你怎么都没说你也是呢”
  “非要说吗?”我笑着说“给你个惊喜不好玩嘛?”
  她打了我一下说:“你真够坏的啊,看不出来。”
  “人心隔肚皮啊,给你个建议你听不”
  “说”
  “以后不要什么都和陌生人说,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哼”
  “哼什么”
  “今天小康珠还跟我说,说你这个人挺实在的,和一般汉人女孩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是啊,虚伪的很”她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从口袋里掏出她给我的那粒药。她又叫起来:“好啊,你那时候就在防着我”
  我用啤酒喝下那粒药,说:“我那时候防着你是对的,现在喝了也是对的,你说呢?”
  “我不同意,我彻底伤心了,算了,不理你了”
  我拉住她说:“哎,下去干什么啊,都是人,闹哄哄的。”
  “你果然孤僻的很”她摇摇头“看着好相处,其实啊。。。”
  “什么?”
  “其实也是很好相处滴,哈哈哈”她又笑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不怪我,咱们的生活环境不同,我在我那个环境里这样做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你们藏人总说我们汉人虚伪,其实我们汉人也有真心对人的时候啊,而且很多的。我们互相之间缺乏了解。人都是一样的人嘛,全世界都一样的”
  “是啊,人都是一样的人,那你们怎么和我们做法想法不一样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
  我们没完没了的问,忽然就都笑了,喝啤酒,看星空。
  “真希望生活能永远这么惬意”我说。
  “那就来理塘嘛,对,你可以嫁过来嘛”
  我摇了摇头
  她说:“你看你看,又虚伪了不是,嫌我们理塘不如北京好吧”
  “那倒真不是”我喝了一口酒“我属于那种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的人,要是不去北京也就算了,从17岁上大学到现在,在北京呆了快十年了,如果我混不出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为什么辞职考研,就是为了更加站稳脚跟,现在还不是我享受生活的时候啊”
  “那我就不懂了,要想享受生活什么时候享受不了呢。何必非要功成名就再享受”
  “嗯”我想了想说“人和人想法不同嘛,我只能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或许是这个想法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这个想法”
  “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同想法的人呢?要是人的想法都一样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战争,不会有分歧,不会有各种误会,偏见。”她趴在围墙上,看着星空说道。
  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和星空交相辉映。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很郑重地问她:“哎,问你个问题,实话实说啊。”
  “嗯”
  “你喜欢生活在中国吗”我特意强调了一下“中国”
  她几乎没有迟疑,轻声说“当然,这是我的祖国”她抚弄着我的头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平时很少为了这种又假又空的话而感动的我,莫名其妙就很想流眼泪,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当然,一家人”
  忽然我看到天空中翱翔着一只鹰,惊喜地叫起来:“快看快看!鹰!”
  她见惯不惯地看了一眼“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飞的真高啊”我由衷羡慕着。
  额中间漏了一段,聪明的童鞋应该可以知道是接在哪个下面的吧。我就直接补贴一下了:

  妹妹把我们引到二楼的一间大屋子里,屋里坐了二十几个穿戴华丽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初来乍到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是新郎新娘。我问康珠这种场合可以拍照吗,她说拍吧没关系的。但是我举了举单反,最后还是没拍。因为这屋里太安静了,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端端庄庄坐在那里,我小声问康珠:到底新郎新娘在哪。她卖了个关子说:“你猜嘛,猜中有奖!”
  小白在我身后指着角落里戴哈达的一对男女说:“肯定是那两个啊,其他人都没带哈达的嘛”
  他猜对了,康珠果真变魔术的端来两杯青稞酒,说:“奖励你们每人去敬酒一次”
  我竟有点怯场,推小白先去,小白大大咧咧去了,见到有人敬酒,新郎站起来,新娘却没有站,本来低着的头,这会儿更低了一些。小白抖着机灵,他说:祝你们永浴爱河早生贵子白头到老比翼双飞,然后回过头来问我,还有什么好话?康珠笑着说: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我问康珠新娘怎么总低着头呢,康珠想了想说,有什么不对吗。我说:她好像不高兴啊。康珠说别瞎说,她这是正常的,哪有婚礼上笑的新娘,都要这样的,低头代表害羞。还有你看她带的头饰和腰饰,知道有多重吗,几十斤重呢,全是真金的。
  “真,真金?”我做了一个掉下巴的动作,又夸张的用手把下巴合拢上说:“真奢侈,其他人都是谁呢?”
  “伴郎伴娘,还有男女方家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都要在这里坐着等人敬酒吗?”
  “是啊,现在是这个环节,下面还有更多有意思的呢。”
  我们说着话,小白已经敬酒回来了,我问他新娘好看不,他说头低着没看清楚,不过伴娘倒是好正点啊。
  轮到我敬酒,我不放心的问康珠,“没有什么禁忌吧?”
  “没有。你就去吗,怎么扭捏起来了。”
  “那我说点什么呢?”
  “哎呀,不用说什么,喝酒就行了。”康珠推了我一把,我只好把单反塞到小白手上,屏息静气地走过去。小白在我身后咔嚓闪了一张,弄得我更紧张起来。——————————我走过去,有种庄严肃穆的仪式感。
  新娘还是没有动,坐在大红锦缎藏袍里苍白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我也注意到她的头发被饰物坠的很直,想来她也很受罪啊,连续三天这样撑着。
  新郎又站起来,到近前才发现他个子很高,我需要仰头看他。他带了茶色墨镜和咖啡色白边的小礼帽,礼帽上插着羽毛,看样子像是什么山鸡或者别的什么鸟类的毛,我有点想发笑。
  茶色墨镜是藏族人通常喜欢的,只是没想到婚礼上他也戴墨镜。他的藏袍是金色的,上面绣着什么我没看清楚,因为我还在想着,在这么黑的屋子里还要戴墨镜,真够奇怪的。
  在茶色镜片后面他的目光很深沉,甚至有些伤感。
  我说着场面话:“我是康珠的朋友,来这里旅游的,嗯,非常有幸也非常高兴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那个,我就祝你,祝你们幸福吧”说完我就喝光了手里的酒。
  新郎微微一点头,算是致谢,一仰头也把酒喝干,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很突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居然对他的喉结留下很深的印象,喝完之后他给我看了下酒杯,安静地站在那里,我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离开了。
[此贴被论坛中心于2013-1-17 9:59: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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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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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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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注意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一顿像样的婚宴出现。藏族人在饮食方面确实不如汉族人有想象力。在饮食这点上,恐怕全世界的民族饮食也不敢和中国饮食比肩。
  他们这场婚礼上,把菜分装无数只纸碗里,宾客来了随时饿了随时拿起来吃,吃完连碗都不用洗,倒是环保省事。 菜呢也就是一些熟食,除了有牦牛肉做的藏面以外,其他鸡鸭肉都和内地差不多,但他们不吃鱼。饮料是青稞酒,啤酒和红酒。堆在院子一角,像小山一样,刚进门的时候,小白就对着那些酒水发憷,说是能喝死人。
  这会儿他端着一个纸碗上来找我们,见到我就说:“我上当了我上当了”
  “怎么啦?”康珠问。
  “本来以为有大餐的,结果每人拿个纸碗,好像吃路边摊,要知道这样我就不饿着肚子等晚饭了。气死我了”
  我和康珠都笑起来,我说:“你想吃好吃的,就不要来西藏啊,去成都,去云南,去苏杭嘛。”
  “嗯,反正”小白猛扒了一口饭菜,含含糊糊说“反正这日子我过不了,我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看他家赚那么多钱也没有享受到生活,多可惜啊”
  当着康珠的面,小白如此说话令我觉得尴尬,康珠却没有表现太多介意。
  “什么叫享受生活”拥青也端了纸碗上露台来,她早就靠在门边听小白抱怨了,这会儿忍不住插嘴道“享受生活就是吃啊,你是猪啊”
  这句话像一道光,点亮了我的思想,我立刻说:“没错,吃的再好,也是吃,我们是人啊,人要有什么,有音乐,有舞蹈,有爱情,有友谊,有理想,有,有喜怒哀乐。这才是享受生活,口腹之欲再巧夺天工,那也还是口腹之欲,你就不能偶尔脱离一下低级趣味吗”
  “不能,我就是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小白冲我们翻了翻白眼。
  “我倒觉得很多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是直抵灵魂的,不在衣食住行上留心,自然会在精神领域发展”
  我喝了一口啤酒,很为自己这番话得意。
  “不对,你说的不对”说话的竟然是益西,我见到他有点发憷,本能往后退了退。他摸了摸脑袋说:“你别害怕,我刚才是喝多了。现在我完全好了,酒醒了”
  我看他神色确实比刚才正常很多,这才放下心来。康珠说:“其实他平时不那样,就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就要闹事。”
  “酒壮怂人胆呗”小白开玩笑的说。
  我们都害怕他这话又刺激益西,好在他很不在意,红着脸笑了笑。
  小白见他示弱,也不再逞强,反而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个人随即大笑起来。好像他们立刻就自成一国了。
  拥青急着问他们到底说什么。益西说:“他说他也是,不喝酒都不敢摸女生的手”
  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康珠和拥青却笑的很矜持。
  “哎那怂人益西,你为什么说我说的不对啊”我说。
  益西一只手摸在心口上,来回摩挲着说:“ 要说精神领域,你们汉人有多少优秀的艺术家科学家啊。还有诗歌,其实说句实话,我不喜欢仓央嘉措的诗。写的太糙太生猛了,我喜欢宋词,那才是真正的艺术啊”
  “厉害啊。益西,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多想法呢”我捶了他的胸口“怪不得他们看不惯你,你比他们见识高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真的?你真这么觉得?”他两眼放光,鼻孔都微微张开着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种兴奋劲儿。
  “哎,林达姐这话我赞同。你一看就比他们像个人样子,他们都像野兽一样”
  小白竟然还会夸人,我和康珠对视了一眼,康珠笑道:“这可是小白第一次夸人啊,不简单,益西你终于找到同伴了”
  发表了一通高见,又得到人的真心夸奖,益西掩饰不住得意,一抬腿跳到围墙上把我们吓的不轻。
  “危险!”我提醒他
  “没事,从五楼跳下去我也不怕,下面有凉棚接着呢”他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围墙上,还前后晃啊晃的,这里面也就我岁数最大,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制止这种高危活动,赶紧过去拉着他“别晃了,刚还说你像个人,你现在怎么又二了”
  “什么叫二了?”他问。
  “二了就是傻了,发神经了,你这哪像一个大人,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快下来!”我当时心里想着,怪不得他们同学都笑话他,原来他真的挺神经病的。
  他拽着我的胳膊要把我也拉上去,我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一只脚抵在墙角,死死拉着他,生怕不小心把他推下去。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跳下去!”他笑着说。我懵了,这是什么人啊。
  “小白,快来啊,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拽下来”我大声喊他。
  小白站的更远了,他说:“我不过去,万一把他推下去我责任就大了,林达姐你赶紧松手”
  康珠和拥青也过来拉他,他不让她们两碰他“别过来,过来我就往下跳了啊”
  “下面的快上来个人啊”康珠冲楼下叫道。
  不一会儿上来两个男孩子,一人抱腿,一人搂腰把他弄了下来。
  当时我就觉得益西脑子有点不正常,等他被人拖走以后,我指指脑袋问康珠:“他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
  康珠点点头:“他受过刺激”
  “受什么刺激?”小白问。
  我们三个女生集体把他推开,拥青说:“滚,关键时候不上场,现在还有脸来和我们说话”
  “他以前学习成绩特别好,但是高考考了三年都没考上,据说都是因为写作文,他每次作文都是低分”康珠说。
  “真可惜啊,那么个小帅哥,他作文很不好吗?”我问
  “也不是不好,他平时写东西挺好的,就是每次都走题,而且写的很天马行空”康珠叹了气说“后来他家就不让他考了,让他在家放牧,他家养马的”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我不也没考上”小白说“韩寒不也考不上大学吗”
  “人家那是不愿意上”我说。
  “扯淡,我猜他就是考不上才这么说”小白吐出一根鸡骨头,一脸的精明世故。
  “这个世界上特立独行而轻松成功的毕竟是少数啊,大多数人需要服从,妥协,就像珍珠,用最柔软的躯体包裹住坚硬的沙粒,忍着疼痛发出光芒,你不能忍,就会死,会折断”我那天思维特别活跃,想了很多平时想不到的东西,说的时候没有留意,麦克风就在我旁边,拥青感觉到有些奇怪,问:“怎么声音这么大”
  “糟了”我和康珠同时看到麦克风,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开着的,我赶紧关上。“啊啊啊,完了,我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下面的人一定也以为我神经了”
  “哈哈。没关系,他们一定以为是谁在念诗,反正他们都在跳舞,没人注意”康珠说。
  其实,那天不仅有人注意到了,还是两个人,一个是次江,一个就是被人泼了一桶凉水坐在台阶上愣神的益西。
  次江那时候刚敬完一轮酒,往楼里走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他说,他一猜就是我说的,声音那么好听,他当时恨不得飞奔上来找我,但是他必须忍住,也不允许自己这样。不是因为他已经是新郎,而是那会儿他心里怀着对另一个女孩最深切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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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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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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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歌的场地在四楼,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客厅,似乎四楼整个一层都是客厅,没有见到其他房间。有人安排我们这些年轻人坐在一起,对面是长辈们。客厅虽大,人多,也显得挤挤挨挨的。奇怪的是,新郎和新娘没有来,我想问为什么没来,但是自觉今天问了挺多关于新郎的问题了,于是就忍着没说。
  唱歌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下午他们是唱民歌,晚上年轻人多,自然要唱一唱流行歌曲。他们家竟然还有投影,环绕立体音响,俨然是个家庭影院了。
  “怎么像是要K歌似的,哎呀,还有麦克风架子,好专业啊”小白伸长脖子瞧着这些设备。
  “人家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嘛,设备也要与时俱进啊”我嗑着瓜子说。
  已经有人这就唱起来了,也不等人请,也不需要开场白,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拿起麦克风就唱。其他人有的在拼酒,有人在玩什么一只青蛙的游戏,有的在专心听,就是一个KTV包厢嘛。
  我找到了感觉,也觉不怎样新鲜,就靠在康珠身上闭目养神,眼睛一闭上,立刻就浮现次江的样子。他是怎样捏我的手腕,怎样看着猎物一样看着我,又怎样把唇贴到我的额头上,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要接起吻来了,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的嘴也微微张开着,像是要迎接他的吻,还是小白给我拍的一张照片让我看到自己的窘态。人人唱歌喝酒的气氛里,我独自闷骚起来,心旌摇荡,情意绵绵。
  忽然我从幻想中醒过来,心里琢磨着,要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怎么收场,人家可是新郎啊。越想越没主意,于是起身到楼梯口给好朋友打电话。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开口就这么说。
  “哈,我就知道,是不是有情况”
  “是”我面冲着墙小声说“刚才,就给你上个电话之前,新郎和我,差点,差点那个了”
  “我就说嘛”好友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叫起来“新郎?你要小三了啊!”
  我浑身一激灵,小三了?可不是吗,人家是有妇之夫了。
  “天啊,我怎么千里迢迢赶来做小三啊,谢谢你亲爱的,你这句话太及时了,不然我真要堕落了”
  挂了电话,我一口气跑到院子里,蘸上凉水用力拍了脸,对自己说:“守住阵线,拒绝沦陷啊!”
次江绝对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会强攻,也会诱敌深入,更会打感情牌,加上他本身武器装备精良,这场战役他的优势太明显了。我只有一个叫做羞耻心的小小堡垒,躲在这个堡垒里祈祷敌人自动绕道。

可是敌人不仅没有绕道,反而偷袭了,就在我上楼梯要回KTV房间的时候,他迎面走了过来。我想抱头鼠窜,可是无处藏身。
  我呆立在楼梯上没动,不知道自己应该像见了鬼一样扭头就跑,还是应该装作得了失忆症不记得下午的一切。他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似的,不下楼,也不上楼,也站在那里。我们隔了四五个台阶的距离,就那样互相望着对方。
  “忍着疼痛发出光芒”他慢慢走下来“这是你说的?”
  我惊讶他居然听到了,墨菲定律起作用了吗,任何事只要可能发生就一定会发生?我心里暗暗想,坚决不让它发生,必须抵抗到底。
  于是我拿出自己最常用的武器:理性分析
  我要卸他的力,于是笑了笑对他说:“下午喝多了吧,差点酒后乱性啊你,看到美女走不动路啊,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说着我就往回退“哎,你家K歌设备不错啊,多少钱一套,你们理塘还有卖这种东西的地方吗,是快递来的吧,很贵的快递费吧。”我东拉西扯。
  这种玩笑的气氛总该让他能醒转了吧,结果他只说了三个字,就让我又找不着北,他说:跟我走!
  这三个字像是咒语,有魔力的一样,他没有任何多余表情,是在下命令。莫名其妙我就想服从他,他转身往楼上走,我的脚步就犹犹豫豫跟着他,他上了二楼,没有停下,和我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回头看我,上了三楼也没停下,中间还和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到了四楼还是没有停下,我已经在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正在琢磨是不是要回到大家中间去,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被他这样神秘忧郁的眼神一看,我的身体已不能自持,在理智与情欲中煎熬。
  几秒钟像是被无限延长,我在K歌房间和继续向上走的路口和他僵持着。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却如坠深渊,越陷越深,带着恐惧和莫名的兴奋,我又上了几节楼梯,到了五楼,这个差点发生遭遇战的地方,我还是在心里挣扎着。
  竟然是益西的出现救了我,他抱着一堆唱片碟片,匆匆跑下来,看到我们如此不对劲,他竟然没有往那上面去想,他和次江打招呼,又和我打招呼,然后问我喜欢唱什么歌,我说都行的随便吧。他非要挑一只碟片给我看,结果哗啦啦全部掉在地上,我和他就捡,我还把很多碟的外包装给弄坏了,他说没事,本来就是坏的。我趁着这个机会,帮他抱了一堆碟,说:“走,一起送下去吧”
  刚到四楼我就觉得必须要撤,于是和康珠说:“咱们回去吧,这么晚了”
  “什么?这才刚开始啊,今天要通宵的!”拥青拉着我“你不许走啊,我还要唱歌给你听呢,康珠刚才说了,她也要跳舞,她会跳最正宗的藏族舞,你一定看的”
  完了,这下回不去了,老在敌人地盘转悠,想不死都难啊。唯一办法就是不出去,不动,隐蔽在人群里。
坐在自己位置上,我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引起注意,没有存在感。好在过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出现。其实他那时候的犹豫挣扎不比我少,他没有出现却一直在K歌房和五楼之间的楼梯上坐着,他心里想着那个女孩,想着她怎样对他好,他们怎样发誓要在一起,又怎样因为民族界限这辈子也无法在一起,他们又是怎样相约赴死,结果她死了,而他,活着。她把死亡时间选在他婚礼前的一周,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是他内心的痛苦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时候,可是他必须人前强作欢颜。这份折磨成年人尚且不可担当,他其实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孩子。
  她是回族,正宗的穆斯林,而他是康巴人,所有佛教徒中最虔诚的一种。
  那是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别人的替身,以为凭着漂亮,就是能赢得真心。我淡然自称大龄剩女,其实也自恃是感情世界里的优势主宰者,从来或者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挫折,不谈恋爱只是不想被束缚。

 遇到次江以后,才真正品尝到爱的极致美好和极端苦涩,他曾对我说,爱的尽头是死,恨的尽头是遗忘,他多少次尝试着让我恨他,可是又舍不得看我受折磨。
  这折磨,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就如影随形。
  他没有来,我在喧嚣中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已经是夜里三点,长辈们都已经悉数离场,只剩下精力旺盛的孩子们。酒酣耳热之际,康珠的那个大切诺基同学,提出要我和小白唱歌。果然,我们没能幸免。
  我和小白约好了似的说:“我们不唱歌,我们跳舞”
  大家不同意,说:“不行,歌要唱,舞也要跳”
  尤其是大切同学,他拎着酒瓶子走到小白面前说:“你们是尊贵的客人,是我康珠的尊贵客人,你们知道康珠多会唱歌跳舞吗,你们能给她丢脸吗?啊?能给你们汉族人丢脸吗?”他逻辑混乱,口齿不清,但是我听出他对康珠有那么点儿。。。
  “我康珠?”我笑着对康珠说“你们是不是。。。有点情况啊”
  “什么啊,同学而已。”康珠磕了瓜子补充说“好朋友”
  “哦,好朋友”我此时还有兴趣打趣别人呢,我说“知道吗,一般感情都是从好朋友开始的。你的明白?”
  她推搡我一把,力气确实很大,看来这时候我们算是很熟了。
  小白被大切好朋友同学挑衅的有点恼,男孩子之间或许也有我们无法感知的气场问题,他两严重不对付,小白看康巴男孩子都不太顺眼,看他尤其不顺眼,处在叛逆期的小白没想过后果,他嫌人家讲话粗鲁,表现出不屑的表情,还推搡了他。
  这大切男孩是一点就着的性格,他抬手就拍了小白脑袋一下,拍的很重,小白楞了一秒,接着就要拿酒瓶子,我们在旁边死死按住他。大切男孩指着小白说:“你想干什么,想打架?我都怕一不小心把你捏死,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出来,我们聊聊!”
  小白脸涨的通红,这就要跟他出去。康珠就挡在小白面前不让他走,大切男孩看到康珠护着小白,更加生气,一脚踩到小白的桌子上把他拎了起来。我这时已经明白,大切男孩其实是在吃小白的干醋,康珠越护着他,越是害了他。我让康珠去外面呆着,然后抓住小白胳膊让他保持冷静,我对其他康巴男孩吼道:“你们就看着他欺负我们吗,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吧!”
  其他康巴男孩笑着说:“没事,他们闹着玩的,你女人家别搀和”
  “就是,他要真想揍他,还能让他闹到现在,放心吧”
  我还要争辩,大切男孩把我拎到一边,让小白起立跟他出去,小白这时候才害怕起来,他抱着胳膊说:“我不出去,我不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那你和谁一般见识啊”大切男孩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脸“是不是就和我们这儿的姑娘一般见识啊”
  其他人都笑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次江进来了,是康珠去找的他,他和大切男孩显然关系很好,拍着大切男孩的脖子说:“闹什么闹,走,下去”
  大切男孩推开他:“你怎么来了,没你事”
  次江沉着脸站到大切男孩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干什么啊”大切男孩像是反抗哥哥“哎呀你别管,你走”
  “你走不走” 
  “我不走”大切男孩扭着头。
  次江不再废话,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推了出去,我还担心他们要打起来,不由自主的跟了几步,他们出了门口就勾肩搭背起来,次江说:“跟一个娘娘腔发狠你就不嫌丢人,啊?”他亲昵地晃了晃大切男孩的脑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次江和其他康巴男孩的互动,看得出来他在他们之中很有威信。也比一般的康巴男孩成熟。
  那会儿我倒不那么害怕他了,觉得他应该不会是那种随时可以做出荒唐事的人。
  但是他内心的隐痛,足以让他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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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9:5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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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风波过后。小白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菜,就是话少了些。我问他,还跳不跳舞啊,他说好心情都被他们弄坏了,等心情好点儿再说吧。
  “那不跳舞就要唱歌啊”旁边一个康巴男孩子听到我们的谈话,他倒是之前唱了好多首,俨然是麦霸,这会儿唱累了倒惦记起其他人了。我赶紧说不会唱啊,记不住歌词啊。他不信,还伙同其他男孩一起说:“来一个,来一个”就像大学军训时两拨队伍在起哄。
  没办法被逼上梁山,我只好站起来说:“我就唱我记得住歌词的部分啊”
  他摆手道“啊,随便,只要你唱的我们都爱听,你瞎编也行,是不是啊兄弟们!”
  其他人忽然一起唱起了藏歌,其他词儿没听明白,就听到噻罗噻。。。我问康珠他们又在唱什么呢,康珠说跟你对歌呢,唱的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藏文版的。
  “还真没听出来,调子完全不对嘛”我哑然失笑。
  “反正他们爱瞎唱,你也瞎唱就是了”拥青说。
  “瞎唱也需要天赋啊”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记得住的歌词,忽然就想起来一路走来都呼吸困难“就唱呼吸好了,蔡健雅的,你们听过吗?”
  他们都摇了摇头,我抖了个小幽默:“没听过就好!”
  于是大家拍着桌子把我迎上了场,我说“没有伴奏,那我就清唱了啊”
  “快唱,别啰嗦!”他们催促着。
  我刚要开口,大家就纷纷站起来鼓掌说:“哎,新娘终于来了”
  我回头一看,新娘身边有伴娘,还有,新郎!三人缓步走进正坐。
  次江又把墨镜戴上了,此时是夜里3点,大伙儿为了营造气氛早就关了灯,上了蜡烛。
  伴娘倒是好奇的打量了我几眼,新娘走路的姿态很淑女,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头微低,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目光含着和善。
  我原来的站姿是背对着他们,有人过来给我调话筒,让我转向新郎新娘的方向,说背对着他们不礼貌。
  这情形怪极了,我的正前方就是他。
  我楞在当地好一会儿,他们一直在催促着,又拍了一轮桌子。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唱:
  呼吸
  呼吸没有你的空气
  也没有模糊我自己
  和你分离
  让我更清醒
  我轻轻呼吸
  呼吸这冰冷的空气。。。
  他终于不在和身边的男孩说笑,静静地望着我,茶色墨镜下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天哪,我宁愿他一直心不在焉和别人说话,也不愿面对这样短兵相接的气氛。我简直像是唱给他一个人听,这简直就是在大家眼皮底下调情,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我很不争气,声音小小的,唱了几句就唱不下去,我说我真的忘词,不理他们还要再听的叫嚣,扔下话筒跑了出去。
  后来次江回忆,他在那之前已经下了不再和我纠缠的决心,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抄写心经: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后面这几句触碰了他的沉痛心事,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难过。
  接着就听到我气若游丝的:和你分离 让我更清醒 呼吸没有你的空气这些句子。恨不得大吼一声让我不要唱了,但是又渴望我唱完,他好在心里痛快哭一场。

  我当时还沉浸在单纯的心慌意乱中,借口出去上厕所,去露台吹风。
  夜风真冷啊,刺骨。我裹紧她妹妹那件藏袍,找了个稍微避风的角落,哆嗦着点着烟来抽。冷风一吹,身体虽然难受,但脑子清醒了很多。
  没有华灯霓虹,只有满天繁星,一轮残月。目力所及之处,是很多巨大森然的影子,我知道那是山,但总觉得山后藏着鬼魅狰狞。
  一支烟抽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撤!
  就算康珠不走,我也先回去。我站起来,拍了拍灰,就在这时候听到了这辈子最感恐惧的声音,是狼,狼在叫,只有一只,不停的在叫。
  听得出来那声音还很远,只是这凄厉的声音实在骇人,草原上的家畜一片骚动,帐篷亮灯了,过了一会儿,叫声渐行渐远。我很想跑回去,但是又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让我一直躲在露台上抖着身子听完了狼的演唱。
  想起来应该录下来,于是掏出手机,按着录音键,静静地等着。
  脑子里浮现各种鬼怪传说,据说狼会从后面拍人,这时候不可以回头不然就完了。正想到这里,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我尖叫起来,手机掉了下去。那人捂住我的嘴,我惊恐的回头,才发现是人,不是狼。
  可这人是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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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0: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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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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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珠的弟弟居然是一个小和尚,大约13岁左右。他每周都在长青春科尔寺学习佛经,周日放假回家一次。虽然穿着红黄相间的僧袍,却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做派。他非要骑摩托车去和昔日的好友玩耍,说他们约好了的,奶奶不同意怕他骑不好出危险,他就死磨硬泡。
  小白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神秘兮兮的说你猜。然后不等我说话就递给我一个盒子,是手机。
  他说:没想到来理塘人送礼这么实惠,新郎给的,我一个你一个。
  我正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听他提起新郎,我的手停在空中,他把手机递给我,说:“还白送一个当地的号,多省钱啊”
  我放下吹风机,打开手机盖子,果然已经放了一张卡。这就是说,他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了?
  康珠走过来问我们去哪了,我说去泡温泉刚回来,小白只说出去走走。
  等康珠出去洗漱了,我才想起来问他:“你去新郎家干什么了?”
  他小声说:“去上厕所。”
  康珠家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没有厕所,她家院子前后是茂密的草丛,无论大号小号都是随地解决,刚来的那天我们都十分不适应。她反倒问我们:“厕所不是很脏吗,这样多干净”
  我问是不是很多藏民家都是这样,她说有一部分是,也有一部分家里住楼上的有厕所,但是她住不惯,总觉得这样的家里不干净。
  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乐于享受这样的露天厕所,小白却打死也不习惯,早上他终于想到个好地方,那就是次江家,于是花五块钱打了个车专门去他家上厕所。
  这话让康珠听见了,她开玩笑地把水泼到小白脚下说:“就你这样还出来旅行呢?”
  “城市究竟是个啥玩意儿,它不参与自然的良性循环,反而制造很多垃圾,像个造粪机器。你说”我探出脑袋冲小白喊“你的存在对大自然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怎么知道,那你也不能让我去死吧”他站在院子里喝着酥油茶。
  “那倒是”我回过身继续吹头发,他送的手机就摆在桌子上充电,我想起应该给好朋友留个号码,于是走到远处给她打电话。
  她问我怎么换号了,我说手机丢了,想了想,索性实话实说告诉她,事情的前后。她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先去一趟香格里拉再说,说不定只是个偶然事件”我说。
  “不可能,星座上说了,你这个月就是有命中注定的姻缘,肯定就是他”
  “姻缘个屁啦,人家婚了”
  “哎,也是,那你赶紧撤吧,还说什么,他痛苦不痛苦于你何干,你又不是观世音菩萨,还救苦救难啊”
  “嗯”
  见我说话犹豫迟疑,她大叫起来“哎,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这可不好玩啊。你没听钱钟书说过那句话吗,任何偷偷摸摸的暧昧不论自己觉得多伟大坚贞,在别人看来都是龌龊可耻的桃色绯闻”
  “钱老精辟啊!”我笑了笑说“那就,让那孩子玩去?让他玩勺子把去?”
  “正解”她说。
  挂了电话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真要放下?”我问自己。
  “康珠,我得去香格里拉一趟,现在就走”我整理着行装“小白你去吗?”
  “不是吧,刚来一天就要走?我不走,我还等着看赛马会呢,你知道8月份有赛马会吗?”
  “知道”
  “那你还回来吗?”康珠问我。
  又直面选择,我本来只是想拖延选择的时间,可是这选择看来必须要做了。我放下行李,坐在床榻上,小白和康珠对视了一眼,问:“怎么了?”
  “没事”我顺从了心里的真实感觉,做了一个决定“我还回来”
  “好,那你把大包留在这,笔记本也留在这,只准带一个小包走”康珠有些生气,坐在我旁边说:“你这人真薄情,主意还这么大”她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酥油茶“也是,你没把我们当回事”
  “怎么可能呢”我心里想着,就是太把这里当回事了啊。嘴上说“放心吧,我回来看赛马会”
  “敢一个人出门的女人当然心很硬啦,你不要理她,我陪你哦,康珠”小白趁机搂着康珠肩膀,康珠猛踩一脚到他脚面上,他疼的直翻白眼,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原来在他们看来我是面冷心硬,谁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啊。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喜欢的女人,为了这个男人不喜欢的女人,也为我自己。我心里被伤痛填满了,像忧郁的青春期再次光临一样。自从工作以后多久没有这种感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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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4: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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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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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达拉大酒店————其实不大,四五层楼的样子。在布达拉大酒店门口和几个老外包了一辆越野车,把马尾辫一扎,上路!
  一路阳光灿烂,车里老外聊天,说笑个不停,我还是带上耳机听歌。车里总是放这藏族歌曲,说实话已经听到耳朵出了茧子,我藏在自己的心事里。
  西藏的美在路上,所有事物都豁大开阔纯粹,尽兴展现着地球之美。这么好的天气有什么理由伤感,我索性摘了耳机加入老外的聊天中。
  他们问我脖子上戴的什么,我说护膝,他们大笑说我很有创意。我也大笑。
  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个当地的陌生号码,心里琢磨会不会是他呢。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小白,听得出来他又去婚礼上蹭饭去了,身边一片嘈杂。
  问我到哪了,我说快到了,他说益西听说你不辞而别了,非要去找你,你把他给怎么了啊,他对你这么痴情。
  益西?
  真意外啊,都快忘到脑后去了。
  “你等一下,他跟你说话”
  小白说完,益西就接过来说:“你行啊,不辞而别了,我还以为今天还能见到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还挺冲的。
  “回哪去啊,理塘又不是我家,我直接回北京了”我逗他玩。
  结果电话就挂了,我隐约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这些人的过分热情多多少少让我这种所谓孤僻的人有点不适感,但也没有多想。
  在香格里拉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游山玩水。平常这样的情形我会觉得孤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天我很享受一个人的日子。客栈里总是人来人往,有人骑自行车从成都来,有人开车带女朋友过来,有人包了一辆车集体来旅行。虽然旅途艰苦,但是他们乐在其中,谈论起西藏来都眉飞色舞的。问我有没有什么见闻,可以跟大家分享分享,我说,康巴人很不错。
  有个四川大姐神神秘秘地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就遇到过康巴人,对人那个热情啊,我是屋头有一位了撒,要是没得结婚我百分之百嫁过来”
  其他人起哄她说,你该不会和康巴汉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她说,有又怎样,就不告诉你们。
  客栈老板过来凑趣:“那怕什么,他们可以一妻多夫”
  “哼,我愿意我老公不愿意撒,他还不剁了我啊”
  “那一夫多妻呢?”我差点以为这话是我自己问的,不是,是一个中年男人。

  “你想得美撒,你要打歪主意你老婆跟你翻天!”另一个女人打趣他。
  客栈老板说:“一夫多妻那不常见,也有,偏远牧区,反正没人在意,国家嘛,对我们少数民族也宽容。”
  “哦呦”一听就是个上海男人“那吃不消的啦,养一个老婆都要死了,你看我,一个月嘛两万多块,在上海嘛,房子也买不起,上海女人嘛又要你养,还要陪她们玩小资,还有床上运动,那都是体力活呀”
  这话引得满屋子哄笑,客栈老板笑完了说:“那娶我们康区女人啊,我们这女人不要你养的,人家都自己有陪嫁,牛啊,羊啊,什么都有,孩子也不要你养的,你就给孩子买买衣服,陪陪孩子就行了。”
  “有这么好的事情?”几乎所有男人惊呼起来。
  “你也不要想的太美,你在家里没什么地位的,康区是女人说了算,结婚以后她要想住自己家,还可以住自己家,你就在几个女人家里找一个常住,但也不能冷落别的女人”老板解释道。
  “那也不错啊”男人们眼冒亮光“多划算啊,又不要负责任,还有那么多女人,这不是天堂吗?”
  “你们男人就是怕担责任,哦,又要我们女人赚钱养自己,又要给你们睡,你想的美哦”一个大姐愤愤然说。
  大家看她说的直白赤裸都起哄起来,我也笑了。有人指着我说:“你看,你把冷美人都逗笑了”原来他们私底下这样叫我。
  然后他们这才想起来问我,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我只好又重复一遍:护膝啊
  “你怎么把护膝戴在脖子上呢?”有个好奇的女孩问我。
  “嗯,暖和。”我说。
  他们看我不是太爱说话,也就不再问我。
  我抱着暖宝宝踱步到门口。下雨了,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本来已经把他淡忘,此刻又潮湿了心情。
  随后几天我总是下意识的去看电话,晚上躺在床上,会对着手机发呆,一有电话来,我就紧张,结果都不是。
  我租了自行车独自骑行到更偏远的乡村去拍照,到了一个地方,方圆几十公里,竟然看不到一个人。有山,有草地,有烈烈的风马旗,有玛尼堆,有几只牦牛,几匹马儿,就是没有人。
  一条宽阔的柏油路伸向无尽远方,我前后左右看了看,真怀疑自己在梦境里。
  高原地区骑车实在是考验肺活量,我没有一刻不在喘息。索性停下来,躺在草坡上晒太阳。稻城的天空比理塘还要蓝,是高度饱和的瓦蓝色,整个天空里只有一大朵浓白的云朵,缓慢移动着。很像油画。
  就在这时候我想清楚一些问题,于是打电话给好朋友说:“哎,我想好了,我要让他从阴霾里走出来”
  “怎么走出来,你打算拆散人家的娃娃亲?”
  “想哪去了,我只负责拯救心灵,至于他的现实生活,其实与我无关的,再说他们藏人是不离婚的,没有离婚这一说。”
  “难度系数有点大,你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吗?”
  “不让他再碰我了,就让他当我是朋友吧,或许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肯定难受”
  “你当真要去普度众生了?”
  “我就渡他一个”
  “你完了”
  “怎么啦?”
  “你爱上他了,也是啊,太传奇了。”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了一声说“对了,房东又要涨房租了,涨了一千,我先替你交了,回来还我啊。”
  “不是吧,怎么年年涨啊”
  “没办法啊,就这么个行情,大爷的!”
  在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也要被琐碎现实缠身。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的我,又辞了职,还花了银子来旅行,亏空更大了。
  之前有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同学,他说需要找人翻译经济类书籍,我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同意接下这个活。他这就要给我把书稿发过来,我这才想起笔记本还在康珠家。
  看来是回去的时候了。
  我起身骑上车刚要走,电话又响了,我以为是好朋友,看也没看接起来就说:“又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一定是次江,甚至能从呼吸的节奏和方式上听出来。
  “喂”我说。
  他还是没有说话。
  “是你吗”我说。
  他那边很安静,不像是在家里,我问:你在哪
  “喇嘛庙里”
  当地人是把长青春科尔寺叫喇嘛庙,或者理塘寺的。
  我问:在干吗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就挂断了。
  唉,可怜的孩子啊,他一定是想在信仰里寻找慰藉,可那慰藉太过抽象,哪有我的理解和陪伴来的实在呢。
  我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发给他,短信说:“MY BOY天空这么蔚蓝,生活这么精彩,快从阴霾里走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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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5: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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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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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顺着我的眼神看了看窗户,拿着刀从床上站起来,我的腿瞬间软了一下,他把窗户关上,阁楼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几缕细弱的阳光从老旧的窗棂上透进来。
  我想着要不要喊救命,又怕一喊会更加糟糕。
  “你要干什么”看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神,我主动示弱,尽量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他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下,却使我更觉得恐怖。
  “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怂了”他忽然把刀伸向我,我差点跪了下来,好在扶住了墙壁。我手里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刀柄,他攥着我的双手让我把刀尖指向他胸口。
  “来吧”他低声吩咐道。
  这是要自杀啊,我砰砰乱跳的心却稍微平静了一点,人在关键时刻总是想到自己的命,他不要我的命,这可太好了,可是他一直用力带着我的手,仿佛一定要由我亲手杀了他似的,我挣扎着往后拽那刀柄,可一点用都没有,眼看刀尖就要捅进他心口,我慌乱中想出缓兵之计,我故意愤怒的叫着:“你放手,我亲手杀了你!”
  他迟疑了片刻,我故意让自己显得很愤怒,对他说:“你别以为我不敢捅你,家是你自己闯进来,刀是你自己带的,我捅死你最多是防卫过当”
  果然此举有效,他松开手,沉沉的刀瞬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掌握了,忽然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很想就这样捅他一刀,来缓解他带给我的伤害,这感觉强烈的蛊惑着我,他催促着:“别愣着,来啊,早就应该这样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束”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恢复了理智,把刀插到地板缝隙里“至于的吗,我说一句话你就要死,你的命他妈的那么不值钱啊。”接着我向楼下喊“巴登快上来,要出人命了”
  巴登迅速跑上来,次江却在他进来之前一步跨到门口插上了门。巴登和其他人都在劝他冷静,小白说你再不出来我报警了啊。巴登似乎是把他推到地上:“报个屁的警”然后他拍着门说:“次江,你发什么疯啊,快出来”
  我后悔没有把藏刀扔出门外,他不管别人怎么劝,一定要拿那把刀。刀已经插到缝隙里很深了,我也用了最大的力气,但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只要找到,就能拔出来,我挡着他不让他接近刀,他还是看到了,这就要去拔,我只好趴在刀柄上,用全身的力量阻挡着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怎么你了,你就要自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疼,我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拦腰抱起我,我的手还死死握住刀柄不让他碰,他握着我的手很轻松就把刀抽了出来,我已经无计可施,再不想办法真要出人命了。
  于是我吻了他。
  我跪在地上吻了他,他要推开我,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甚至带了一点强势。看到刀还在他手上,我只有极尽所能的温柔。所有刚强都会被绕指柔化于无形,我从前从没试过这样对待一个男人。
  刚开始生疏,吻了他的唇,感受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之后,我有了信心,他还是没有碰我,刀还在他手上摇摇欲坠。
  “次江,吻我”我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像是命令他,又像是一种索求。
 就差一点了,我在心里说着,快把刀放下吧。
  我在他耳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这声音似乎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只唤了两三声,他的刀就哐啷坠在地上。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又陷入他疯狂深吻带来的颤栗中。
  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由压迫而带来的安全感让我沉醉。可当他再一次触碰到我的脖子,那晚的疼痛记忆又惊醒了我
  “不想这样”我仅能说出如此无力的语言。用剩下的一丝微弱清醒对抗我们的未来的命运。命运的齿轮强大不可撼动,就像他彼时的拥抱,让我有一种强烈的归宿感,似乎就这样死去也可以。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外安静了片刻,就只听到有人踹开院门离开的声音。
  可是所有人都误会了阁楼里发生的事情,他选择用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于是他的胳膊上又多了一道伤痕。疼痛镇定了他的渴望,像是在铺天盖地的情欲之网中撕开了一个小口,他借此得以冲出我温柔的包围圈。
  给他用我的魔术头巾包扎上之后,长久的安静,我们坐在地板上检讨自己,商量未来。
  “我不知道打开门会面对什么”我说“昨天还发誓要躲开你,下午还和央金谈到你”
  黑暗中,他握住我的手“你回来的那天我就知道,迟早的事”
  “是你迟早,还是我迟早”我问。
  “我,我迟早,太想你了”他盯着前方某个未知的地方,对我或者对那死去的女孩说。
  那是的我怀疑地望着他“你不想你同学了?你不争取把她娶了?”
  激情过后是不堪的现实,我怀疑他,也怀疑我自己,甩开他的手,抽烟理清思绪。把窗户打开之后,房间里煞白煞白的,我转回头看他,他靠在墙上轻轻笑了起来,接着,说:“她死了”语气轻飘的像吹去一片落叶。
  他的样子像个十足的混蛋,却令我迷醉,永远记得那个下午,那样一张绝望而性感的脸。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上,把烟递到他嘴里,看着他深深的吸了进去,接着安静的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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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5:2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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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4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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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大家散了,央金提出要住在我这里,我很意外。一想到那个阁楼是我和次江背叛她的地方,我有一种被警察潜入贼窝的心慌。但是她坚持要住,我也只能答应。我打地铺,让央金睡床。
  不管怎样还要工作,也只能借着工作逃避尴尬。她在床上躺着,时不时的看我,我的余光发现她这一举动,佯装不知。
  到底她在想什么呢,不得而知。被她这样看着,心里渐渐发毛。索性面对她吧。于是,放下只翻译了五六行的书稿,转过头问:“看我干什么?”
  我很想保持笑容,可是一出口,就变成了质问,她显然有些害怕我,摇了摇头又缩回被子里。不一会儿趁我不注意又在看我,她会不会是以此来给我施压呢,想到这儿心里生了逆反。我把笔记本一推,坐到她床头把她拎起来说:“是,我是对不起你,你要想打我骂我尽管来,我不会还手的,总看着我干什么!”
  她愣了楞,我以为她没有听懂我的话,于是只好抓着她的手往我脸上打“明白了吗,想打我,随便!”
  这次她听懂了,赶紧摇着头,抽回手去。做了坏事的人,往往容易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她没有生气,我反而恼火起来。
  “你不打,我打”说完我扇了自己耳光。
  她抓着我的手阻止我,差一点就哭了出来。她用藏语说了什么,可是我没有听懂。她急的面红耳赤,最后终于想起来两个词:次江。味道。
  她一直在重复这两个词,我忽然间明白了,她是想在我这里找到属于次江的味道。我心头一颤,试探着问:“这里有次江的味道?”
  她拼命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住进来?”
  她又点了头,接着,试探着搂住了我,在我身上闻来嗅去,像一只小猫。
 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严厉,我任她嗅着我的衣服,心里难过的要命。一个是心思敏感纯真无邪的女孩,一个是心头带伤的我的爱人。要么离开次江成全央金,或者和次江继续,无视央金的存在。不管央金在她的文化里如何看的开,毕竟她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有如此细腻的情感,三个人的感情,何处安放。
  那晚我开始感到恐惧,如果继续和次江在一起,就要每天都面对伤害央金这个现实。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给次江发了长长的短信:我知道你看过挪威的森林,里面有句话还记得吗,人永远不要找借口对自己懦弱。既然逝去的无法挽回,好好面对现在拥有的,我是说,你的妻子央金,她对你的爱超出你想象。
  在我们没有爱上彼此之前,结束这种没有未来的关系吧。明天赛马会结束,我就回北京,我本来也就不属于这里。
  等了很久,他没有回复,我想他是默认了吧。
  这样也好。
  一晚失眠,脑海中全是次江的影子,索性狠狠想他,等明天太阳再次升起,蒸发那些多余而可笑的眼泪,一切都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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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5:3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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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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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只有两三米见方,恐怕也只能容纳下一两个人,有一个小小的泉眼正在汩汩冒着热气,周围四壁上都被矿物质沉淀成白色了,我试了试温泉的水温,不像看起来那么烫,很温吞。“好像不是很热啊”我说。
  “当然不能太热”次江说“这里海拔比县城高的多,县城的含氧量就比内地几乎少一半,这里更少,太热的话,泡不了两分钟就不行了”他说着就脱我的衣服“你看你冻得发紫,再不泡一下要感冒了,在这感冒可不是闹着玩”
  “我自己脱,你别碰我”还没有赤裸相对过,我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只好作罢,走到远处背对着我说:“快点啊,巴登还饿着肚子等着我们呢”
  我迅速脱了衣服,把自己埋在温泉里,泉边草丛茂盛,我把最高的一些草拽过来盖在自己身上,这样就放心多了。被温暖的液体包裹着,像是回到母亲的子宫里,我蜷缩起身体,侧躺下来,享受着这自然的恩赐。次江在远处站着抽烟,此刻他也冻得瑟瑟发抖,我有些心疼他,于是叫了他说:“哎,你也下来吧”
  他回过头来,我把身子往草丛里又埋了埋,他装作找不到我了似的四处看了看,嘴里说着“哎,人呢”,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走到我面前就要踩到我的时候,我大叫一声:“别装了,再装就掉下来了”
  “哎呀,原来你在这”他笑着趴下来,双手支在脑袋上端详我的草丛被子,还好奇地轻轻拨弄着那些草。
  他还有这样大男孩的一面,笑容明朗纯净,我舍不得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他像是知道我在看他,伸出一只手把我的眼睛捂上,我立刻陷入一片混沌中,反而感到十足的安全。他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拨开我胸前的草丛,我能感到胸口有凉风吹过,想必已经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我没有阻止。接着就听到他沉重的喘息,他的手顺着我的身体慢慢游走,拨开那些草,像拆开一件礼物。接着他松开了捂着我眼睛的手,我看到自己全身赤裸在他的眼前,像一尾搁浅的鱼,水波泛着幽蓝光芒荡漾在我们两人身上,他站起来,脱掉藏袍,脱掉衬衣,脱掉牛仔裤,脱掉内裤,他骄傲地尽情展现他的身体,我不惊讶他骨骼粗壮肌肉饱满,只惊讶于他胴体白皙如纸,怎么会是这样,像白人一样的肤色。是月亮的光芒吗,我抬头仰望月色,确有一轮满月低悬在天边,可也比不上他肤色的白。这使得他古铜色脸庞像是带了面具,他站在天与地之间,像武士,像君王,高贵而又凛然。
  他用目光尽情抚摸我,我亦不可再做矜持害羞,不然怎配得上他野性。我想象自己是远古人类,在月圆之夜从事繁衍。
  高海拔地带,让人的身体异常敏感,我用温暖洞穴安放他无处安放的伤感。那些洞穴旁边的褶皱藏着女人身体的秘密,此刻正被他一一打开浏览。亿万年来人类欢愉的姿态,此刻由我们承接衣钵。
  我们安静,我们咆哮,我们互相撕扯对方,我们潮汐般纠缠。天地在我眼前模糊,月亮也变得迷离遥远,我的长发和茂密的水草一起律动。恍惚中我看到一只狼,露出森然牙齿,迈着猎食者的步伐朝我们走来,那是他吗,他变成了一只狼噬咬我的骨血吗。我的身体飘忽,灵魂找不到方向。
  有时死去,有时醒转,他的声音时隐时现“醒醒,醒醒,快看,狼在我们旁边”
  “是吗”我不恐惧,无非和他死在一起。
  夜空越来越沉,越来越暗,最后将我埋入地心。一切声音一切气息一切温度,全部离我远去,我享受地心沉沉的安稳。我想和他说,原来死后埋入地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是我找不到他在哪里,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因为缺氧而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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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5: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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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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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的时候,我给远在北京的好友打了电话,我告诉她,我爱上一个人,一个很不成熟的男人,但我很爱他,他刚才割腕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里,如果他死了,我也会死。你记住我的银行卡密码,我欠你的钱你自己拿,剩下的给我父母,就告诉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她从睡梦中惊醒:你疯了?说梦话呢吧?
  “没有”现在是我二十六年来最清醒的时候,我声音哽咽着“如果他死了而我活着,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你有病吧,不对不对,是他有病,割腕自杀?什么人哪这是,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什么,西藏人下的蛊的吧。哎,我听说他们和苗人一样会下蛊的。。。
  “你闭嘴”我冲她嚷嚷起来“就算他有神经病,我也要爱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看过的一个外国电影,那上面说,最幸福的事情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懂你,欣赏你,哪怕你是白痴加弱智,何况次江他不是,他很好。”
  说完这话,我忽然可以体会到次江对过去女友的那份深情,这种超越现实的强烈情感,仅仅体会一次就刻骨铭心,何况经年累月。他的眼神常常在极度寒冷和极致热情间变幻莫测,这被我当成了某种性感,可对他来说恐怕独自在世上的每分每秒都是多余而沉重的吧。
  好友在电话那边愣怔了半天,喃喃地说:“中了情蛊啊,我要不要带人去救你啊。”
  她完全体会不到我的心情,我只好挂断电话,把次江自杀用的那把小刀攥在手心里。
最后当然是次江没有死,而我却没有幸免流血。因为,次江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血,我也是,这是传说中的熊猫血,数量极其稀少,没想到偏偏我们两个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以为情况紧急,来不及做各种化验实验,我拿出自己的献血证和在RH阴性AB血型互助组织的证明,医生直接把针管连在我和他的身上。
  有这种血脉相连,还会分开吗,我想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了。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我的身体流进他的身体,我虚弱而幸福。医生知道我白天刚昏厥过一次,只允许我输入少量的血,我坚持多输一些。“他需要更多,这一点点不够的”我只是非常平静的说了这句话,在场的好些人,都在说我是个好女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实是在赎罪。
  他醒转过来之后,我却再度昏迷。据央金说,他醒来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只是一直望着我的方向流眼泪。
  我们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天里,央金和次江一家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尽量找来补血的东西好让我迅速恢复体力。次江的身体素质比我好的多,他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我还在只能睁眼,没有力气说话的阶段,连大小便都需要央金协助照料。
  三天后的那个黄昏,病房里就剩下我,次江,还有央金。我向次江伸出手去,他赶忙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看着央金,又看了看次江,次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他朝央金伸出手去。
  我们三个人默默地牵着手好一会儿,我的心里非常安宁。次江和我一直互相看着,他说,那个时候他想把时间定格,永远停留在那里。
  可是时间的沙漏流淌不停,墙上时钟滴答滴答,是分针和秒针互相的声音。就像我们此后的生命,总是在各自的圆圈里,徒劳的挣扎,每每只有短暂擦肩,结局却是无法互相抵达。
 次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一次的大段独白也恐怕是一生中说话最多的一次了。我们两个人关系的转折点,也就是因为他这一次的自我表白。
  出院的那天是个清晨,昨晚又是夜雨,早上草原上出现了奇观——————有一个硕大鲜艳的彩虹横跨天际,其实在很远的地方,但看起来就像近在眼前。更为奇妙的是,这一层彩虹出现不久之后,在外围又显现一层淡淡的彩虹,虽然颜色淡,却比里面那一层还大得多。
  我们三个人相拥相携着仰望天际,我心里暗暗猜度,这彩虹是不是美好未来的预示呢,究竟哪一道彩虹是我,哪一道是次江?或者那淡淡的彩虹是央金?
  不管怎样,我们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次江的主治医生出来送我们,他说:“这个小伙子身体素质太棒了,我当医生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比他的骨髓造血能力更强的。”
  次江的脸色明显比我有血色的多,医生走后,他不无骄傲的说:“我去参加赛马会”
  我和央金当然是极力阻止,他却执意要去。毕竟还是个年轻的男孩子啊,我心里感慨着。他让我们先去草原会场,自己要骑马过去。
  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本来应该在家里休息,但是我非常想看次江骑马的样子,央求央金带我去草原。于是央金骑了高头大马,带上我从理塘街头,闲庭信步的来到草原。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在我看来是奇装异服的人,其实那是各个不同地区的民族服饰,他们都骑着马,带着刀,表情或者桀骜不驯,或者自由洒脱,或者满面春风。“真像武侠小说里的场景啊”我对央金说。她虽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能猜到我在赞叹,于是也笑着点点头,还忽然间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沐浴着阳光。看着她这么快乐,我也彻底没有了心理负担。我伸手挠她,她憨憨的笑了,头还是那么仰着,接着就往后靠在我身上。
  “哎,小心,别脱缰了”我手指着缰绳提醒她,她侧过身,让我看了缰绳,还紧紧抓在她手里呢。她在马上做动作丝毫没有紧张生疏,我打心眼里羡慕了。于是比划着动作,跟她说:“央金,以后,你教我骑马,我教你学汉话好不好?”
  她看懂我的动作,非常愉快的点了头。
  小白,康珠和拥青在我们住院的第一天来看望过,之后我们脱离了生命危险,他们就都迫不及待跑去赛马会,因为巴登参加了项目,他们要给他加油助威。
  我给康珠打电话,让她过来找我们,不一会儿她也骑着马来了。穿一身松绿的藏装,头发编了好多小辫子,从头到脚带着首饰。她问:“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没,怎么不在家休息呢?”
  “赛马会都快结束了,我哪能在家呆得住呢,你这身打扮太好看了。”我说“小白他们呢”
  “都在那边呢”康珠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果然看到拥青骑马带着小白,两人往会场里伸头伸脑的张望呢。康珠喊了小白,小白和拥青向我们这边望过来,拥青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声音还很大,比男孩子打的不差。央金和康珠骑的马,一听到那呼哨声,立刻自己小跑了起来,吓的我只能抱着央金。
  “快,快来看,巴登在里面呢,马上要比赛马背上捡哈达,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喊,巴登加油,用藏语喊,我教你?”拥青兴致勃勃的教我一句藏语,小白也上口念了念“哎,算了,我还是说我的浙江普通话吧,用母语喊加油和吵架都过瘾”
  “过瘾什么啊,你说的别人听不懂,说了也白说”拥青打趣他。
  “就是白说啊,我叫囧小白嘛”
  他们两人在马背上就打闹起来,你拍我脑袋一下,我揪你小辫子一下,我说:“小白啊,你好像变了啊,不像以前那么讨人厌了”
  “谁说的,我还是很讨厌的,不讨厌怎么有存在感啊”他从腰上解下一个扁的酒壶,很豪爽的喝了一口。我以为他喝的是酒,又夸他厉害,他说:是凉茶,正宗的王老吉,我批发了一箱,都在那边帐篷里堆着呢“
  “好啊,你们连帐篷都搭好了,也不说来医院守着我们”我说。
  “你们三个郎情妾意的,哪用着外人守着啊是不是啊央金”小白故意逗央金,央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咯咯的笑着。
  小白说完这话,又朝会场里望了一下,忽然叫起来:“看,那不是益西那脑残孩子吗,咱们叫他过来”
  我们顺着小白指的方向果然看到益西,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马,马鬃用五彩丝线编成辫子,马脖子上套了两个铃铛。他是横着坐在马上的,一只腿搭在马脖子上,一只腿耷拉下来随意晃悠着。像是我们坐在板凳上那样轻松。 他和一群穿了民族服装的康巴小伙子在一处,不过看起来心情有点不佳,皱着眉头,抱着胳膊,眼睛朝下望着,似乎在想心事。
  小白朝会场里喊益西,益西起先没听见,听见以后百无聊懒的看了他一眼又假装没听见。我说你别喊了,喊了他也过不来,隔着这么多马啊人啊车的。
  “没事,他过的来。”拥青也朝益西的马打呼哨,那马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又被益西给拽住了,他这才仔细往我们这边看了看,忽然就挺直了身子,还是保持了横着坐的姿势,在会场里闪转腾挪,要朝我们这边走。
  “好厉害啊,这样也可以”我看了看康珠和拥青。
  “这有什么,我们也行啊,我们是马术之乡啊”拥青说着就要康珠表演一下,康珠立刻横坐在马背上,学着刚才益西的样子,摆了个非常帅的POSE,加上她那一身的盛装,引得周围的摄影发烧友,一通狂拍,甚至有男游客问她要了联系方式,她也大大方方的给了。
  看到拍摄效果非常好看,拥青也忍不住,她拽着马头,让马儿呈45°仰角腾空而起,小白差点被掀到地上,嗷嗷叫着,赶紧搂住拥青,吓得表情都扭曲了,周围的人一片叫好,大笑。
  益西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见到我就问:“你还活着啊”
  我刚要答话,就听到人群里一阵骚动,一匹纯黑色通体油亮的骏马在人群里时隐时现,正飞速朝我们这里奔跑过来。我正在纳闷马上怎么没有人呢,这才发现,那人正贴着马肚子,伸手在地上摘野花呢,马尾和长长的马鬃飞扬着,飘逸极了。
  “那不是次江吗”小白兴奋地调着摄影机焦距。
  是次江,我竟没认出他来。宝蓝色锦缎藏袍松松垮垮系在腰上,里面一件烟灰的高领薄毛衣,头上戴了白色西部牛仔帽,胸前的好几层银色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戴黑墨镜的他一扫先前儒雅内敛,显得咄咄逼人,配古铜色脸庞,雄性气质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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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7 15:38:48
  •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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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央金,她的眼睛也被次江点亮了
  “我们男人很帅,对不?”我开玩笑的对她说。
  她红着脸点头,然后立在马镫子上对次江挥手,我像女粉丝一样朝次江大喊着:“次江,我爱你!我们都爱你!”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央金“是不是啊,爱他吗?别说谎啊,从实招来”
  她在我的怂恿下,也用汉语喊着:“次江哥哥!我,我爱你”
  很多康巴男人听到我们两个女人都对次江情意绵绵,难免嫉妒起来,开玩笑似的故意要挡住次江的去路,但都被次江一一化解绕过了,他们在次江过去后给他加油打气:“小伙子,加油,扎西德勒!”
  还有人朝我们两个人喊:“哎,姑娘们,嫁给我吧,我比他好啊”
  接着就有康巴小伙子也贴地飞驰而来,像是要在我们两人面前展示出比次江更夺目的优势。到了我们跟前,伸出手来非要和我们击掌,这时候次江已经来到我们面前,在一旁微笑着看我们和其他男人的互动,没有半点生气。我和央金分别和其他小伙子击掌,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亲昵的捶了次江的肩膀,意思像是说:“真有你的!”
  次江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我刚想给他擦,央金因为个子高,立在马上距离近,她就抢先了一步。我也没有恼,望着他们由衷的笑着。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次江,怎么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这么亲密也不会生气呢。
  他很快就用行动解答了我心中疑惑,他亲手把花插在央金头发上,然后搂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爱你”
  他给了我和央金不同的情感,一份温馨体贴,一份唯一专注。
  小白在一旁故作认真地请教:“哎,次江哥,你是用了什么方法骗了两个姑娘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技巧”
  次江笑了笑没说话。央金生气地踢了小白一脚,把小白和拥青的马也踢走了,拥青顺势说:“走,咱们彪马去,待会儿再来给巴登加油”
  提议受到众人附和。次江在央金背后给了我一个眼神,意思让我上他的马,我犹豫了一下,他不容分说楼着我的腰把我挪了过去,坐在他的前面,并且让我握紧缰绳,双手环抱着我。
  这匹马真高,比坐在央金的马上觉得危险多了,动静还大,比一般马嘶鸣的更低沉有力,像更凶悍的野兽而不仅仅是一匹马。坐在这匹马上,视野立刻开阔起来,次江用一只手把我搂得更紧一些,另一只手握着我的双手,问:“准备好了吗?”
  “嗯,跑吧”我跃跃欲试“再不跑就追不上啦”
  “怎么会”他说完用力一刺马肚子,我们的黑骏马奔腾起来。
  坐在一个康巴男人的马背上的确是一种高峰体验。速度惊人,却稳稳当当。他会带着你的身体优雅舒展的起伏,随着马儿的奔跑节奏,像舞蹈,更像冲锋陷阵勇猛杀敌的士兵。你会不由自主的野性起来,觉得自己强大而有控制力。
  那时的我大叫着,非要夺过马鞭自己尝试,次江还是不敢让我自己来,只好带着我的胳膊,狠狠的抽了那马儿一下。马儿果然迅速提高了速度,很快就赶上了先跑一步的拥青和小白。益西在我们身后追了上来。
  “过瘾吗”次江大声问我,并渐渐降低了速度。
  “太刺激了。”我在他耳边大叫着。
  这时候益西用自己的马鞭抽了次江的马儿,像是非要和次江一试高低。我和次江对视一眼,次江问:“追不追?”
  “追,超过他!”我兴奋的叫着。
  次江卯足了劲,弯着腰,脸上显出平时没有的凶悍表情。“趴下来”他命令着我。我刚趴下,次江就一个侧身贴到马肚子上,随着一声清亮的马鞭声,我们的黑骏马像脱了缰一样狂奔起来。因为没有了次江的保护,我着实吓的不轻,只觉得是自己在操控着这匹马。
  益西回头一看,我们离他就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也贴在马肚子上,又猛抽了自己的马儿几下。
  两匹马差不多已经齐头并进了,益西和次江也常常会互相擦身,碰到对方。我想把马儿拉开点距离,益西却一直紧紧贴着我们。
  “益西,你过去一点啊!”我冲他大喊“太近了,危险!”
  次江把马鞭塞到我手上,然后抓住益西的领子,把他使劲儿往旁边推,这才把两匹马分开。
  益西很恼火,停下来以后抓着次江的腿把他从马上拽了下去,次江顺势把他撂倒,问他“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跟你打架”说完就朝次江脸上挥了一拳,次江躲了过去,然后整个人压在益西身上,用马鞭指着他说:“我不想跟你打架,但我松手以后你要是还打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益西喘着粗气,极力想要翻身,其他在场的康巴小伙子赶上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坐在马上淡定的说:“没事,闹着玩”
  他们把益西和次江分开。有人笑着大声问:“是为了你决斗呢吧”
  “还用说吗,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了”另一个人凑趣道。
  我对这些照单全收,坐在马上得意忘形的梳起了头发。
  “哎,小心脱缰”次江赶紧过来抓住缰绳“记住了,什么时候手都不能松开缰绳,这是最危险的。”他说的很严厉,我却觉得温暖。
  次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问他:“怎么了”
  他笑了笑,轻轻抚摸着他的马儿,趁我不注意,突然间把我拽了下来,眼看就要脸朝下摔在地上,他双手接住了我。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就已经把我轻轻放了下来,然后搂着我的肩膀说:“真行,叫都不叫一声,你不是小绵羊,是一头小母狼啊。”
  “那是,你才看出来啊”我也搂着他的腰,心里窃笑:其实是反应太慢了呀。
  益西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次江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啊,聊聊”
  “聊聊就聊聊”益次把嘴里的草梗用力吐了出来,大步朝我们走过来。“聊什么?”他扬起下巴挑衅的问。
  次江反而搂住他的肩膀,说:“女人不是靠打架抢来的,再说你也打不过我,林达”他转向我说“你爱益西还是爱我?”
  “当然爱你了,爱你次朗江措”我跳起来轻轻拍了他的脑袋。
  “听到了吧,人家不爱你,你跟我决斗什么呢”他一边和益西说话,一边把我的手握住,不让我再闹。我一时兴起,偏要再打他一下,可是怎么也跳不起来了,他在和我较劲儿呢。无聊的游戏,简单到要死的玩闹,我们两竟然像孩子一样乐此不疲。
  益西别着肩膀不让他搂,他也和益西在较劲。忽然他趁我两都在使劲的时候,迅速放手,结果我和益西都摔倒在地上。次江低声笑了起来,坐在我身边,用草叶搔我脸说:“好玩吗”我躺在草地上佯装生气不理他。 他又问益西:“好玩吗”
  益西给了他一个白眼,也学我的样子,躺下来晒太阳。他自己嘀咕了一句:“都不理人”然后躺下来说“那我也睡了”
  我睁开眼,看到天上又翱翔着雄鹰,两匹马儿在近旁吃草。远处赛马会现场热闹喧嚣,可似乎都与我们没有了关系。
  不用解释什么,也无需思考,我像是被他们带回到无忧无虑的青少年时期。益西和次江的关系,也不是情敌,而是哥们儿,我和央金更不是情敌,只是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
  “或许应该更加亲密吧”我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
  “什么更加亲密?”次江问。
  “你看,你没有把益西当成情敌,益西”我大声问益西“你当次江是情敌还是哥们儿?”
  “随便”益西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似乎刚才的打架斗狠没有发生过。
  “所以啊,我得到一个启发,或许,我和央金,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我翻身趴在次江身上“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这本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件事自古以来不就在发生着吗”
  次江轻吻了我额头一下,我说:“再来一下”他立刻抱着我的脑袋用力吻了我的唇。
  “啊,我不活了”益西翻滚着闪到远处“让不让人活啊!”他抱着脑袋夸张的大叫着。
 原来这一群里人面,论马术,巴登才是最厉害的。但是他在那群参赛者里面也毫不出众,用小白的话说“巴登就是个打酱油的”看到其他人都立在马蹬上,我也想那样,于是次江扶着我,我终于可以站的更高一点了。
  大家都兴奋的给巴登加油,他却一直背对着会场,靠在别人的马上,只专注地看着我。
  他手上带了好几颗戒指,那会儿,就偷偷取下小拇指上最小的一个带到我左手中指,等我喊完加油的时候才发现,手上多了一枚红珊瑚戒指。再看看他,他双手插兜,隔空啵了我一下,眼神还是那么严肃又有点儿迷离,那样子很痞,很撩人。
  “打酱油”央金听到小白说巴登打酱油的话,纳闷地说“不用打,打过了”
  她认真的样子把我们都逗乐了。“打酱油就是”我想跟她解释一下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说“反正不是打酱油”
  一时间大家都在笑,旁边有个藏族大叔,他笑的最大声“打酱油,扎西德勒!”
  “哈哈,大叔,你是本地人吗?”我问“是理塘人吗?”
  “哦,不是,不是,拉萨。我在拉萨”他笑着对次江说“你们康巴人,做生意大,打架狠啊!大昭寺都是你们的地盘”
  次江憨厚的一笑,这表情又让我吃了一惊,他看大叔要抽烟,就主动给大叔点上,顺便问“您也做生意吧”
  “是啊是啊,不过做的不大”拉萨大叔说“卖虫草,在八廓街开了一个店”说着他拿出名片递给次江,次江双手去接,接着大叔对我说“买虫草,找我啊”
  “你看,大叔一看就知道你是外地人”小白过来凑热闹,他对大叔说“人家不用去你那买虫草啦,人家老公家就是卖虫草的” 他模仿藏族人的语调说“多多的呢”
  小白的话让我心头一颤,老公,次江是我的老公?我偷偷打量正在和大叔攀谈的次江,眼前这个男人,一个月前我们还天涯各一方,不知道世界上有对方的存在,可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已经相熟相爱,并且似乎无需多说什么言语,一切发生的好奇妙。
  看到我望着他出神,次江在和大叔讲话的间隙,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其实也在想这件事,眼前这个女人,像一颗小小的陨石,毫无预兆的掉在自家屋檐下,自己仿佛只是需要弯腰拾起,就可以长长久久的拥有。
  或许下午的时候,我们两人都已经很渴望对方了,在给巴登喊完加油之后,次江避开众人,骑着马带我走了好远,然后吻了我。我的脸,我的唇,我的脖子和胸口,一一被他吻遍。
  然后我们面对面坐在马背上,相拥在一起,看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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