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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张掖话题] 匈牙利学者劳约什寻根裕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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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1/20 14: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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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约什的中国梦


张掖市广播电视台 赵国鹏



    第一次和劳约什见面是在我的办公室,他是通过朋友的介绍找到的我。半小时后,我发现他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我瞬间觉得这位来自匈牙利的哥儿们可以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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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约什聊天直截了当,没有多余的客套。他说他认为匈牙利人和中国的一个叫尧熬尔(“尧熬尔”这个词和历史上的“回纥”、“回鹘”、“畏吾尔”是同一个词,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汉语转写。现在,生活在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裕固族仍然自称“尧熬尔”。)的民族有很近的亲缘关系,他来中国,就是想在这里找到匈牙利民族艺术的根。劳约什告诉我, 2006年他第一次来到中国,回去的时候,带了一些回鹘人的图片给匈牙利一个村庄的一位老奶奶看,老奶奶看完后哭着告诉他,这些图案是我们匈牙利人的图案。讲完这个故事后,劳约什说,人类的迁徙不仅仅是“人”的迁徙,更多的其实是文化的迁徙。匈牙利民族和裕固族虽然地理上相隔遥远,但文化上仍然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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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约什很健谈。在一个小时内,我知道了他20岁去了地中海附近的国家,土耳其、叙利亚、黎巴嫩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在这些国家追寻民间艺术的颜色。之后,他来到了蒙古高原探寻民间花纹图案背后的故事。再后来,他又花了近十年时间在撒哈拉地区进行岩画的研究。在来到中国以前,他还去过亚美尼亚、乌兹别克、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进行民间图案的研究。2006年,在阅读了匈牙利著名东方学者乔玛的著作后,他来到了中国,来到了肃南裕固族,寻找匈牙利民间艺术的根。一生漂泊,至今未婚,并不富裕,没有机构支持。这是他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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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劳约什聊完已是下午五点。翻译小宋让我帮他们联系一下住的地方。我说什么标准,她说80元左右。我楞了一下,80元?她说,是。从北京到乌鲁木齐一直是这样的标准,劳约什经济上不宽裕,生活一直很节俭。
    80元的标准在张掖只能住一般的招待所,路过南关车站的时候发现对面有一家小宾馆正在搞打折的活动。进去打听了一下又说了些外国朋友之类的话,终于搞到90元一晚的标间。虽然房间有点小,但他们很满意。小宋说,这是他们一路上住过的最好的房子了,还有热水。晚上我请他们吃饭,又聊了很多感兴趣的话题。那时我正在为中央台拍纪录片《天边彩虹》,在征得同意后,我临时决定把劳约什纳入拍摄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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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们一同赶往肃南。汽车在张肃公路上飞驰,一路劳顿的劳约什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肃南县城。在苦口婆心地和肃南县宾馆搞好价格安顿好劳约什的住宿后,我们一起出发访问柯璀玲。这是我的主意。一方面,柯璀玲的私人收藏“富可抵馆”,她本身也是裕固族民间服饰的国家级专家;另一个方面是私心,可以让两个人产生交集,有利于纪录片的结构。柯璀玲热情地接待了劳约什,拿出了很多收藏。劳约什的眼光确实不错,他很敏锐地辨别出哪些是传统的物件、哪些加入了现代的元素。在经过一番交流后,劳约什请求拍摄一些收藏品。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柯璀玲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她也准备出版一本关于裕固族服饰的书。我马上理解了她。有太多的不愿做田野调查的研究者前来,在她这儿不断地“索取”,理所应当地“拿”走她多年的积累和思索,然后写成论文,发表在高深的庙堂杂志上。而柯老师不过是他们趟过学术之河的一块垫脚石,得不到起码的尊重。对于一个万里之外的“老外”学者,她有戒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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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约什的失望显而易见,眼神复杂得我不忍直视。明天是柯老师孙女的剃头礼,柯老师去举行仪式的场地上忙活了。劳约什对我说:“我为柯老师能出版一本关于裕固族的书感到高兴,但我真的很失望,很难过。我不能拍下这些美好的图案,拿到匈牙利给那里的民间艺人们看。祖先的东西应该是共同的财产,最值得保留下来。应该建立相关的档案,以方便大家对比研究。”听完劳约什的话,我很想给他讲讲“国情”,但未开口已觉得矫情,索性一言不发了。天知道再往后的调查,他还会遇到哪些困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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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下旬的肃南县城已经微微有了些秋意。雪山静穆,黛青色的隆畅河水以千年不变的节奏从远处流来又流向了远方。河岸上的柳树已经泛黄,朝阳被树叶的缝隙隔成跳跃的碎片,扑朔迷离。柯老师孙女斯纳诺兰的剃头礼在夹心滩公园举行。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劳约什背着已经伴随他十多年的尼康相机(胶片),在湖边静静地走着。逆光下的白发泛着金黄,和他的表情一样沉静而有内涵。阿卡爷爷在南边的房间里用酥油、炒面制作着仪式上需要的物品。我和劳约什分别拍摄了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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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还没有到来,我和劳约什在旁边的房间里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原来匈牙利有两个特别重要的节日,一个是12月24日的圣诞节,另一个是6月24日,但这个节日后来被基督教禁止了,现在他们正试图恢复。他说这两个日子一个是光照时间最短的,一个是光照时间最长的。听起来有点像我们的冬至和夏至的意思。但毫无疑问这和太阳崇拜有某种关联。他还告诉我,在匈牙利的一个地方有一个族群有一个独特的节日,他们在夏天的某一天,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个山谷,面向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举行一种类似宗教的仪式,他说这样的传统至少应该有一千多年了。而这个族群一直都认为被欧洲人称为“上帝之鞭”的匈奴大帝——阿提拉是他们的皇帝。《史记》里确实有匈奴早起拜太阳的记载。关于匈牙利人是古代匈奴后裔的说法在学术界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匈牙利人一直被欧洲人视为“外来户”的事实也客观存在。这些都是让人着迷的话题。


    斯纳诺兰的剃头礼很顺利也很热闹,裕固族、藏族、蒙古族各式民族服装汇集在绿色的草地上,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仪式最后一项是丰盛的宴席,肉香、酒烈、歌美。劳约什不善吃肉,只顾吃着洋葱黄瓜一类的凉菜,真是可惜。他不会喝酒,面对敬酒的主人只有尴尬地耸耸肩,大家善意地开着他的玩笑。热闹还在继续,劳约什拿着相机穿行在人群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如远方来的亲戚。


    劳约什的调查仍在继续。裕固族歌手阿格尔的婚礼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这是我拍摄的重点。在简单地交待后我和摄制组随阿格尔来到了康乐草原。


    “修长的骏马任秋风吹拂,漫山遍野的花草都融化了”,这是裕固族民歌中一句描述秋天的歌词。听到这首歌词的那个夜晚,雨声覆盖了夏日塔拉草原上那顶孤独的黑色的牛毛帐篷。我们围坐在燃烧着牛粪的铁皮炉子周围,时光凝固。现在,我站在秋天的草原,金黄色的牧草覆盖大地,宁静而安祥。电话响起,是劳约什的翻译小宋打来的。他们的调查不太顺利,我是我意料中的事。一个没有官方背景的外国人,以民间的方式做学术调查,除了朋友之间的关照,他们是很难获得正常的帮助的。


    好在生活中总有一些美好的东西让我们欣慰。我走后,柯老师一家给予了劳约什极大的帮助。为劳约什的精神所感动,柯老师甚至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收藏,让劳约什拍摄(纪录片中最动人的情节就这样被我错过。后来我见到柯老师的时候,她调侃我,有些你都没拍过,我只有苦笑。)小宋在电话中还告诉我,他和劳约什还去了马蹄寺调研,是柯老师的儿子彦荣帮他们租的车并陪他们去的。谢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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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在康乐草原的拍摄大概是中午时分。连续几天的劳累,摄制组的兄弟们都已是精疲力竭。就在准备出发返回张掖的当口,翻译小宋打来了电话,她告诉我,劳约什准备在肃南县城办一个讲座,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我已经错过了他和柯老师交流的精彩一幕,这次不能再错过。强打精神,我们直接从康乐返回了县城。


    讲座的地点是肃南县文化局的多功能大厅,设施不错。但偌大的厅里,只坐了十一个人:劳约什和翻译,柯老师一家四口,白冬花和朋友,一位来这里调查的回族女学生,我和助手小陶。后来我知道,之前劳约什还给当地的朋友打电话请求组织些人来,但结果依旧如此。讲座开始,看着镜头中空荡荡的大厅和劳约什花白的头发,我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但劳约什的情绪似乎并未受影响,仿佛他面对的仍然是座位满满成百上千的观众。抛开个人好恶,劳约什的演讲是我听过的学者演讲中的一流水准。他没有声泪俱下的煽情,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故弄玄虚,有的只是广博的见闻和真诚的叙述。这同样是民间的风格。很多年前我和研究室的弟兄们翻译那些录自祁连山深处的裕固族民歌的时候,我就对民间艺术中“平静的叙述”所产生的“力量”深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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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约什的演讲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他演讲的重点是“传统为什么重要”,其中他关于传统的“定义”很有意思。他说传统是一个工具,是一个民族或者族群不管在精神上还是实践上都能够使用的工具。他还有一个解释,说传统是我们放置在身后现在不用但将来一定会用到的东西。演讲结束后,他问我,怎么样?我说挺棒的。他耸耸肩:好官方的回答。夜色包围了一切,在柯老师家补拍了一段后,我们相互道别。汽车行驶在黑沉沉的峡谷,夜色更浓,睡意全无……


    又过了几天,劳约什在肃南的调查按计划结束。太阳很好的那个中午,我和彪子在西街延伸段肃南班车的停靠点接到了劳约什。他依旧背着三个总重量远超过他体重的包。后来有一个朋友这样形容他:他就是一个现代的唐吉诃德,只是他连匹代步的马都没有。他们要乘下午的车前往兰州,然后去北京,在北大有一个演讲后,他今年在中国的考察就全部结束了。他们还没有吃饭,我请他们去仿古街坐一下。路过欧式街,在马克.波罗的雕像面前,他去拍了两张照片。路过的学生们好奇地看着他,“外国人”,他们嚷嚷着。劳约什喜欢吃辣,我们在仿古街找到了一家烤鱼店。烤鱼店面西,初秋的太阳已经开始偏斜,这个点正好有一半投射在店门口红色的柱子上,色彩迷人。门口有一溜原木做成的桌椅,粗糙但有感觉,我们就在那里坐了下来。看着红色柱子背景下劳约什那张欧洲人的脸,一时间我有些恍惚。我问他,这儿的阳光和匈牙利像吗?他笑了笑:很像。要的菜不多,劳约吃得更少,只是不断地用筷子夹着配料中的辣椒。我和彪子都已吃过饭,我要了瓶啤酒喝着和他们聊着。关于传统、关于文化、关于民族、关于他的调查……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要走了,我要去上班,彪子负责送他们去车站。我们在仿古街的中段拥抱告别。劳约什说,明年他还会来,我说,我等你……


    一年很快过去了。今年七月的某一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到了张掖。按照之前的约定,我要陪劳约什一周,而他也是按一周做的计划。但那段时间正赶上我女儿高考结束填报志愿,那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折磨的日子。无奈,我只陪他去了一趟皇城两三天的时间,再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漂泊。据他的翻译介绍,他这次是卖了房子才筹措到的经费。他又去了两次肃南县城,第一次是柯老师一家帮的忙,祁尔康公司为他们提供了宿舍;第二次是县上一位领导,我的朋友,替他们安排了县上一家单位的客房。朋友还按劳约什的请求召开了一次座谈会,劳约什希望通过座谈会能在肃南成立一个研究的小组,和他一起工作,在肃南和匈牙利之间建立一种良性的学术合作关系。最后,他还去了一次皇城,我打电话安排他在镇上的老年公寓住下,是我的好兄弟杰奇陪的他。而那时候,他的翻译都已离他而去。劳约什的经济越来越紧张,他的调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孤身一人漂泊在异国他乡,理解和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这真是一段充满了辛酸的日子。每次想起这些,想起他失望而忧郁的脸,我都满心愧疚,直到今天。- z: v$ V1 f1 U2 `! b’ d/ M# p
    上一周把夏天拍摄的素材翻出来看了看,受不了愧疚的折磨,剪了一个短短的片子,算是对他的一个交待。同时我另做了一个纪录片拍摄的策划,片名叫《从祁连山到多瑙河》。如果能争取到拍摄所需的资金,我可以通过纪录片的方式去对亚欧草原上牵扯了匈牙利民族和裕固族先民之间的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做一个简单的回顾和描述。到那时,我可以为他争取到一个再次到中国、到肃南调查研究的机会,并为他提供吃和住,以及其它可能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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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接到北京的信息,关于这部纪录片的选题通过了央视《探索.发现》的审核。这真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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