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连载]一个夜场女子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生活是个不付嫖资的嫖客，我们每个人，都是被它玩过的婊子。
　　S城，夜。这个几十年前还是个破渔村的城市在近些年的政策滋养中脱胎换骨，毗邻香港广州，倒成了名符其实的大都市。高楼林立，楼与楼之间的缝隙狭窄得让人窒息；车水马龙，无论深夜抑或黎明。
　　这个城市吧，说得好听点是“包容性强”，说得通俗点叫“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鱼龙混杂到一定程度，另有一群被社会边缘了的女孩子们只生活在这城市的夜里，她们永远见不到太阳，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们在熟睡，当太阳落下的时候她们刚刚睁眼，然后对镜贴花黄，光鲜亮丽，盛妆出席，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来换取一个梦想中的纸醉金迷。
　　人间都会，S城最大的夜总会。北京的天上人间没倒之前，懂行的人都说“北有天上人间，南有人间都会”。这里共有200多个包间，400多个经理（也就是妈咪，旧社会叫老鸨）和不断流动着的几千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我要说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这故事或许阴暗或许耻辱或许伤感，也或许有那么丁点的真情和快乐——如同酒醉之后迷乱了的快乐，但是这故事，永远见不得光。每个人都有那么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过去，下笔之前我犹豫了两年，揭人隐私如同揭人伤疤，而我做的，是揭人伤疤再撒上把盐。
　　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人模人样，其中几个为人，几个是鬼？有谁长了双慧眼能看得清楚透彻？

“麦姐~~~~”小麦一身鸡皮疙瘩就知道肯定是蓉蓉，小麦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佯怒道：“你赖赖唧唧的干嘛？”蓉蓉嘿嘿笑着，又把脸凑过来：“你今儿让我看309呗。”
　　小麦讶异道：“309怎么了？又不是我的房。”
　　“是你的，刚订下的，我做完头发从那边刚过来。”
　　小麦恍然，又问：“你今儿不是留房了么，干嘛巴巴地跑到我309看房啊？”
　　蓉蓉晃晃小麦的胳膊：“麦姐你就说行不行吧。”
　　小麦点点头：“那你和彩虹一起看吧，走吧，309.”
　　去了309小麦才知道，特么的蓉蓉在那范花痴呢。林家隆一套笔挺的阿玛尼套装，比上次更加阳光帅气，简直帅到让人无法直视，我这么说有点抽象，嗯……跟城市猎人里面的李民浩有得一拼，比李民浩精神点，因为他眼里有清澈见底的单纯和无数书籍累积的睿智。
　　但还是像个弟弟，因为他正在那打PSP呢，小麦凑过去一看——居然是洛克洛克，疯掉了，就那么一黄球，滚来滚去吃东西，有啥好玩的。
　　林家隆见到小麦很开心，拉着小麦说：“小麦小麦，你来，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小麦一本正经地问，不知怎么，在林家隆身边就能找到做姐姐的感觉。
　　“当当当当当~”林家隆拿出一个化妆品的套盒。小麦笑笑：“小屁孩，我当是什么呢，我化妆品很多，你今后就别破费了。”
　　林家隆委屈地撇撇嘴：“这个不一样。”他打开套盒——全部都是古香古色的紫铜的盒子，上面雕龙刻凤的：“这是我父亲旗下一家七星级酒店内部的设计师用古方调配出来的真正可以叫胭脂水粉的东西。”
　　小麦咋舌，乖乖，到底是酒店教父的儿子，连化妆品都有专门的设计师。
　　林家隆拿起最小的一个圆形周围雕刻都是祥云图案的紫铜小盒子打开盖子来，拿了根类似簪子的东西挑了一点在手上，又沾了些茶水匀了匀：“连这东西都是羊脂玉做的，喏……我帮你涂。”
　　不由分说把小麦嘴上的唇彩用纸巾抹掉，用那羊脂玉簪子的有小刷子的一端仔仔细细地在小麦唇上描画着，那份滑润确与别个不同，且甜香满口，小麦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真艳丽不可方物，这才真领会林家隆的一番心思，揉了揉他的头对他说：“好吧好吧，谢谢你。”
　　林家隆如释重负地笑：“你喜欢就好，古有张敞画眉，今有家隆描唇，都是千古佳话。”
　　“佳你妹！明明你就是个小屁孩。”小麦弹了他一个爆栗。
　　“我比你大好不好！”
　　蓉蓉端来一杯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唉……本以为还有机会的，瞧林公子这样子，心里是只有我们麦姐了，我也就能饱饱眼福吧。”
　　小麦哈哈笑道：“你还想饱什么福。”
　　忽然309门口一个人影闪过，小麦心里一惊，追了出去——果真是蒋子明。
　　“蒋子明！”
　　前面大步流星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来的脸怎么看都有些铁青。

“蒋子明！”
　　前面大步流星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来的脸怎么看都有些铁青。
　　“你好好地跟你的小帅哥缠绵吧，我只是担心你那天怎么不辞而别了，看你挺好的也就放心了，刚问了卓一墨说你在这，既然你忙着，今儿我把房订给卓一墨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小麦慌着解释：“那个，你别误会，家隆他……”
　　“你犯不着跟我解释，你的职业我尊重也理解，只是麻烦你下次要是串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免得我又等一个晚上。”
　　职业？尊重？小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来人间都会后小麦最忌讳的就是职业这个词，虽然面上就是，可小麦偏就矫情着不接受这词，今儿蒋子明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出来，小麦咬着唇站在那不吭声。
　　蒋子明心里要气疯了，这特么麦小麦有没有良心？自己倒是为着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又担心她出事又担心她另有隐情害怕见她怕终有一天拖累她却忍不住发贱地跑过来瞧她一眼，这不好好的跟人家描眉画翠呢么，家隆？多亲近，叫自己不还是蒋子明蒋子明的么，真特么不是自己小心眼好么，哪个男人见到自己的女人跟别人卿卿我我的还能淡定地跟丫说：“呦~描得挺好看，来，我帮他一起描？”这会子她又委屈了，咬着嘴唇给谁看？那嘴唇都快咬得发白了，也不怕可惜刚才那眉目如画的小帅哥帮她亲手涂的胭脂？
　　这些细枝末节的拐弯肠子要是有一旁白都给念出来，蒋子明昔日叱咤风云的形象基本就毁于一旦了。怎么就碰上这么个蔫神，明明就是风月场所一花魁，肯定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自个绝对是脑子短路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心里直往外泛酸水。刚才那几句也不该是蒋子明身份该说出来的，就该回头淡淡冲她笑着说，Hi，好久不见。白白的说完了现在脚倒像钉在这进不得退不得，眼看麦小麦垂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蒋子明就像揽过她来好好安抚，但是，凭什么？靠，蒋子明这会子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快郁闷死了。
　　俩人正在这大眼瞪小眼呢，林家隆从房里走出来寻小麦，一见这光景莫名其妙地凑过来，伸手摸了下小麦的唇瓣：“别咬着，一会咬肿了。”其实台湾人的感情表达很直接，这类的身体碰触对他们来说很自然，林家隆是个较单纯的人，从小家境过于优越没有沾染过社会上的复杂和险恶，对人情世故不说一窍不通也差不多，他这动作一做出来，小麦心里暗暗叫苦：林公子，你是来搅局的吧。

蒋子明脸上的铁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礼貌的麻木，他对小麦说：“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玩，我在222，一会有时间你就来串个场，你国哥还等你呢。”说完用那种惯常的似笑非笑似的表情看了一眼林家隆，不紧不慢地踱步走了。
　　小麦原本就不是喜欢强求喜欢解释的人，刚才冷不防地想要说点什么，又被蒋子明强硬的态度压下去了。已经不是十六七的小女孩子了，被社会逼到这一步谁没点心酸的往事，感情这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吧。麦小麦是打定了主意被动到底的，且她本身骨子里就自带一种自卑，这自卑让她像只刺猬，略有风吹草动把浑身的刺就都抖落出来，谁靠近就扎谁，内部的随便一戳就能触及的柔软多数时候被小麦保存的很好。蒋子明，就是个花天酒地的主儿，只不过比别人花得有情调些，归根结底劣根性是一样的。小麦不断在心里重复这个观念，跟着林家隆进房间了。
　　林家隆给小麦讲了很多台湾的有趣故事，什么小偷偷东西被报警情急之下跳楼摔死啦，什么农场主养猪对猪不好反被猪咬伤啦，什么三联帮的***老大病危各堂主忙着抢地盘啦……台湾是个过于舆论自由化的地区，导致媒体只考虑收视率和抓眼球，过分关注新闻的趣味性和奇特性，所以会觉得台湾最有趣的节目就是新闻。一晚上小麦都漫不经心，林家隆其实也知道，只是他没话找话地想让眼前的女子莞尔一笑而已。
　　那一个晚上，小麦都没有踏足222一步，跟林家隆这边自娱自乐喝了好多酒。许是有心事的缘故，小麦比往日里醉得早些，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觉的有个温暖怀抱，睡得踏实安稳。再一睁眼已经凌晨三点了，林家隆正襟危坐，麦小麦正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猛地一惊，小麦起身理理头发：“你，你怎么不叫我？”林家隆望着她，眼神温柔坚定：“你没让我叫你啊。”
　　“你就这么一直没动？”
　　林家隆点点头。
　　“你傻啊。”
　　林家隆挠挠头，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蒋子明天天都来人间都会，也不只定王玲家的房，有时候许真，有时候毛利静，次次都从外面带一绝色女子，但点了名的让小麦看房。当然小麦可以选择不去，可每次只要蒋子明开口，那双腿就跟着了魔似的巴巴地向222走，小麦自己安慰自己是为了那2000元钱——蒋子明给看房的钱就是2000。其实是与不是她自个知道。

“蒋哥，你招我来，是不是就为了气这个女孩？”
　　“嗯？”蒋子明没反应过来。
　　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蒋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像个孩子在跟女人致气。”
　　蒋子明刚要推开，眼见着麦小麦冲茶回来，他的手绕个弯把女孩子揽过来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一副怜香惜玉的标准模样。
　　小麦手一抖，茶差点洒满身。心里忽然就有了自怨自艾的念头，这特么叫什么事，整日里见这对跟眼前卿卿我我的，要说蒋子明也不像那么幼稚肉麻的人，要亲热就特么找一宾馆何必非在人前惺惺作态。真想一杯热茶泼丫脸上。
　　这么想着，小麦不动声色地把茶轻轻放在蒋子明面前的桌子上露出一个娇媚的微笑：“蒋哥对不起，家隆今儿订了我的房，您这的小费今儿我不要了，我先走了啊。”说完也不管蒋子明同不同意转身离开了。
　　后面听见蒋子明大声说了一句：“Jack，给我在人间都会楼上的宾馆开一房间，今儿晚上我不回去了。”
　　小麦咬着牙，咯嘣咯嘣直响，忍住转身破口大骂的冲动——其实她没资格，但是一旦你喜欢上了谁，那种占有欲就开始如影随形，所以佛说人生有几苦，爱恨嗔痴，怨离别，求不得，已失去。
　　“哥，我今儿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啊。”国哥起身跟蒋子明告别，蒋子明僵着的脸不置可否。
　　国哥猜的没错，小麦确实是看不下去了想回家。他一路跟着，跟着她过了马路走到楼上，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扑了进去，回头把门反锁。小麦惊恐地盯着他，他晃了晃手上的刀子冷笑着威胁道：“别出声，否则我真动手。”

小麦一见是他，倒松了口气，把头向后仰了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颈椎，甩掉高跟鞋，给毛团添了猫粮，点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朝国哥吐了个烟圈。
　　今儿的国哥跟往常不太一样，他打定了主意一定在今晚解决了麦小麦，而他本就是流氓出身，小麦摸得准他的脾性，可殊不知，流氓的本质就是卑鄙和不要脸。
　　国哥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了麦小麦的烟摔在地上，眼睛红得像个野兽——眼前的这个娘们已经吊了太久他的胃口，若即若离的把戏他玩腻了，若不趁蒋子明这几天的反常自个真的就再沾不着这女的边儿了。那些个钱岂不是打了水漂。他冲麦小麦低吼：“少他妈跟老子玩这套，你觉得你多淡定是吧，告诉你麦小麦，我忍你忍够了！”
　　他一把拽过麦小麦，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用刀尖抵住她的脖子：“今晚你顺着我也得顺着，不顺着，我也不会要你命，最多把你的脸划花，你自个选！”
　　真的出乎小麦的意料之外，对这种人的了解小麦还是太嫩了，恐惧如魔鬼般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出来，小麦被刀尖抵住的脖子开始抖，那种抖顺着肩膀顺延到胃，整个胃都在抖，从鼻子里重重喷了一口气，小麦此时的念头打了千万个结——是继续选择以往的方式激怒他还是先稳住他？是拿蒋子明威胁他还是自己先示弱？估计喊了也没人管，真要把这混球惹急了，一刀子戳进去还想不想活了？你们没经历过那样的情景，也无法想象那种恐惧，一个平日里你并不害怕的人此刻手上有可以让你致命的利器，真不是小麦怂，但是她怕，真心怕。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怕那刀子一不小心划破了她。真真这回小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毛团不紧不慢地吃猫粮，头也不抬。小麦真后悔该养条狗啊，最好是只藏獒，咬死后面这个傻逼最好。
　　国哥自然能感觉到小麦的颤抖，他抓着小麦头发的手猛地向后一拽，小麦不禁“啊”了一声。
　　“怕了吧？只要你今儿顺着我，我保证就这一次，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说着把刀尖又扎深了一点，小麦略觉刺痛，随即脖子上有湿湿的东西滑落下来，痒痒的，小麦慢慢地伸手抹了一下——血。
　　小麦抖了抖，倒没那么害怕了，也可能是吓傻了，但想到跟国哥上床，小麦绝对，绝对不接受。
　　所以我担保麦小麦这妮子当时绝对脑袋坏掉了，僵持了几秒钟后小麦忽然幽幽地说：“你敢扎得再深点么？现在我疼。”
　　受过刀伤的人可能都知道，真正如果划深了反倒不疼，神经都在表皮细胞呢，浅浅割一下才疼得不行。所以有条新闻说一情侣走路女的被路过的摩托车砍断了手臂，走了十几分钟才觉得手臂凉凉的，一摸才知道手没了。真正找回来试图接上的时候才开始钻心的疼痛。
　　国哥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冷不防听到小麦冒这么一句，愣了一下：“啊？你说啥？”
　　小麦咽了口唾沫，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我说，你敢扎得再深点么？”
　　国哥这回彻底凌乱，他把刀收了，把小麦扳回来正面对着他，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和迷茫看起来那么迷人，连脖子上的血珠看起来都十分性感，有种血腥的，变态的性感。国哥把小麦按倒在床上，拼了命地吸允她的嘴，脖子，耳朵，手也没闲着，撕扯着她的衣服：“小宝贝，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了，我怎么舍得再扎深点呢，你就给我一次，啊？就一次……”
　　小麦没动——动了也没用，她根本不可能有国哥的力气大，挣扎只能徒增他的变态的欲望。小麦心里很绝望，那绝望就像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虽然她每天都见不到太阳，但是她知道总有一天她每天都能见到太阳，而现在，就好像这世界从今天开始再没有阳光。
　　小麦也没表情，国哥的呼吸急促而浑浊，他边撕扯小麦的衣服边在她身上乱摸，然后嘟嘟囔囔吭吭唧唧一些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小麦很悲愤，好像临要上刑场的英勇就义的烈士——不夸张的说当时那种悲愤确实有类似异曲同工的感觉，她咬紧了牙忽然伸手扳正了国哥的脖子，直直地望着国哥仰着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你要有种，今儿你就把我先奸后杀了，否则我逮到机会一定杀了你！一定！你记好了！我一定杀，了，你！”如果有录像，小麦可以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有多么狰狞，她说“一定”和“杀了你”这几个字的时候似乎如果眼睛就是两把刀子，锐利地割在国哥身上，这话就像某种祭坛上的宣誓，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
　　国哥愣了一下，没头没脑地问小麦：“至于么？”

国哥离开后，小麦忽然想大哭。就如同出生孩童般大哭，那种劫后余生的侥幸，那种事后回想的恐惧，让小麦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特别特别恨，咬牙切齿的恨，恨自己那个不着调的父亲，恨这个跟世界所有正常角落都不一样的阴暗的人间都会，这种恨甚至连带了S城这座表面光鲜实际爬满虱子臭虫的傻逼城市，有朝一日了结一切，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回这里，买张中国地图也要把这个城市用剪子剪掉撕碎，撕得粉碎！天气预报听到这个城市也想跳过去！为什么会有妓女这种职业，为什么会有这种赚了钱也不开心的矛盾！
　　委屈！我委屈！你们知不知道，我他妈真的很委屈！
　　小麦穿了鞋子跑了出去，她要跑到人间都会的宾馆去，她想找个人出气，她想狠狠地揍一顿蒋子明！
　　下楼梯，小麦在奔跑。
　　过马路，小麦在奔跑。
　　一路上霓虹闪烁，已经是近午夜的时段，红男绿女相扶而出，推推搡搡，撕来扯去，街边尽是烟火气息，几家碳烤生蚝的小贩正在叫卖，这城市颠倒了昼夜颠倒了黑白颠倒了是非，但是却没有抹去人心里对阳光的向往。
　　小麦一路奔跑到人间都会的六层——那是个设施豪华房间却不多的酒店，基本是为醉酒的客人以及对姑娘们实行“夜宵快餐”而准备的。每间房里都有N种避孕套可供选择，六层不是谁都可以进的，除非人间都会的经理们带着才可以来这里，防的是警察。所以不是熟客一般定不了这的房间。
　　一进六层就被保安拦住了：“小姐对不起，您得出示本公司经理的工牌否则不能出入这里。”
　　“滚你妈的蛋，我叫麦小麦，我问你，蒋子明的房间在几号？”
　　保安双手一摊：“对不起，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麦小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着走廊大声喊道：“蒋子明！！你给我出来！蒋子明！！”

小麦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卓一墨，后者眼神坦荡，没有丝毫矫揉做作。
　　“我原本只想给毛团弄点小伤，留张纸条给你吓唬你让你离开人间，可我一进门它就凶狠地扑了上来，我在情急之下手没了轻重，弄断了它的腿，我也很难过。”
　　卓一墨继续说：“下K那件事，我更没想到你能全部喝掉那杯水，我原本以为你最多喝几口，那东西上劲快，依你的聪明不会再继续喝，我也就好挑拨你和蒋子明之间的关系了。”
　　小麦冷冷地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挑拨我跟蒋子明？你喜欢他？你爱他？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用点光明正大的招数？是他妈谁说的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你对我的情谊就这么点？？”
　　卓一墨垂下眼睑，把头仰向天靠在椅子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回答小麦的问题，却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这三天，跟他快活么？”
　　小麦内心的惊讶简直不能用言语去形容，她尽量做着表情控制，平静地问道：“你跟踪我？”
　　“看来，你是很快活。”卓一墨的声音很轻，好像一片羽毛，那语气里的绝望让小麦莫名其妙。
　　“现在我做什么都没用了，又一个被男人糊弄的傻女人。小麦，你顶了玲姐的位置，今后我会帮你的，再不会，跟你有二心了。”
　　卓一墨起身绕到小麦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单我买完了，小麦，对不起。我知你是不会原谅我的，但是在我心里，也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轻飘飘地走了，好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如抽丝般踉踉跄跄。
　　“有病。”小麦恨恨地咬着牙尖：“全他妈有病。”

S城，蒋子明的船岛上。
　　“啪！“蒋子明狠狠地删了国哥一巴掌。
　　国哥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
　　Jack吓得赶紧劝：“哥，您当心手疼。“心里还纳着闷呢，蒋子明从来都不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阿国行事是鲁莽了些，但这么多年跟在蒋子明身边鞍前马后没功劳也有苦劳，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一向温和的蒋子明发怒至此。
　　国哥站了起来，揉揉脸不服气地嘟囔：“哥，你就为一个妞这么对兄弟，兄弟心里委屈。“
　　妞？什么妞？敢情发这么大火是为了一个……女的？Jack瞬间就想到了麦小麦，这妮子有多大魔力让蒋子明认真到这个地步？
　　蒋子明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我的女人。”
　　国哥和Jack同时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国哥，心里后怕得发紧：原以为蒋子明只是动了心思，过阵子可能也就腻了，在他们面前宣称是“他的“女人，绝无仅有头一遭。那天幸亏没把小麦怎么着，这要是……蒋子明不得把自己扫地出门？
　　国哥也不委屈了，点头认真道：“哥，从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您别气了，今后麦小麦这妞……呃……今后对嫂子我保证绝对尊重。“
　　“噗……“Jack没忍住笑了出来，嫂子这词儿安在蒋子明身上怎么听怎么奇怪，转脸见蒋子明不置可否，居然默认了，尴尬地咳了两声把刚才那声笑给掩过去了。
　　从那天起，小麦正式成为了人间都会的300多位经理中的一位，每周四的下午三点去公司开例会，周一晚上临开场子前给自家的姑娘们开会，主要说些鼓励她们多接客人多聊天多完善自己的事情，其实每次说这个小麦都觉得很别扭，好像做了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虽然这些也不能算作是良。穿着也从晚装变成了黑色的西服套裙，黑色丝袜，黑色小平跟鞋（为了跑着更方便），每晚为了推销自己的姑娘忙忙碌碌。
　　卓一墨从那天起开始回避着小麦，但是她的订房量却如过江之鲫般与日俱增，且卓一墨忽然变得特别霸道，她的房间别人家的女孩子进都不能进，每次卓一墨的房间，八个一组八个一组的小麦手里的女孩子都试完了，若是还有男人身边是空着的，卓一墨会告诉小麦让她带别人家的女孩子进来，但她并不是真心这么说，小麦跟她有种天然的默契，若真想叫别人家的女孩子，怎会让小麦去带？

　小麦端坐在222的沙发上，她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是让平儿把委屈都说出来，事情该怎么处理她正在脑子里飞快盘旋。一众女孩子都在看热闹，其实小麦知道，她们个顶个的难伺候，除了彩虹是一心一意地追随小麦，其余的人只是利用而已，因为小麦有房，有了房才有男人，有了男人才要她们。但若处理不好这类纠纷会大大降低这帮姑娘对小麦能力的判断不服管束的人一多，于小麦没任何好处。小麦瞄了一眼彩虹，心里喟叹，人当真不能欠人人情，若不是当初卓一墨下的K粉的剂量极大差点弄死小麦，而今卓一墨就不必这么拼命为她；若不是彩虹义无反顾地打了120又替小麦顶了不必要的麻烦的罪，小麦就不必接这个烫手山芋似的职业，而今进退两难，左右维谷。
　　平儿说，心里有了双飞的念头后反而踏实了，客人也同意了，但在她脱了衣服去洗澡的时候翘翘忽然冲进去把喷头开到最热对着平儿猛喷，边喷边让平儿滚出去。事情的结局是平儿收拾衣服走了，翘翘留在了那间房里。
　　“呜呜……这要是别人家的女孩，我非撕烂了她不可……”其实要是别人家的女孩，依平儿的软弱性子，也不可能撕烂了人家，估计到最后还是落得个黯然离场。
　　正说这个点上，翘翘一阵风似的进了来，进门就扑在小麦腿上哭诉：“麦姐给我做主！！昨儿接的那个客人只给了我700元，若再扣了给麦姐的提成就只剩500元，连打车费都不够！！”
　　说完装腔作势哇哇大哭。
　　“闭嘴！”小麦喝斥。222的女孩子们集体吓了一跳，化妆的弄头发的换衣服的全停了，齐刷刷地盯着小麦。
　　小麦指着翘翘一字一句道：“你还有脸跟我说只给了你700元？翘翘你给我听着，从我带你们那天起，就只有一个原则，你们必须团结，自家人踩自家人的事我接受不了，这是底线！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忘了？”
　　翘翘呆呆地看着小麦，她可能有点下不来台，又有点懵，这才发现旁边泪眼模糊还在抽搭的平儿，一下子明白了，低头不吭声。
　　“看你这样子，平儿说的都是事实了？好，打今儿起，半个月不准你进房。”小麦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听好了，前儿我一直在忙，忙着适应这里，适应你们，所以疏忽了对你们的管理，你们若做不到不分彼此，相互相依，至少不要互相倾轧，跌倒了油瓶儿踹一脚，互相拆台，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有一件，算一件，我挨着个的罚，今儿拿翘翘做鸡，给你们这些猴子看，若再有下次，直接踢了你出去，爱跟毛利静还是许真，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不信，一个自家经理不要的人，还有别的经理愿意要！”
　　“你们都听清楚了？翘翘！我罚得你服不服？”翘翘低头不吭声，平儿面上有了些色彩也不再抽搭了。
　　小麦语气缓和了些，继续说道：“当然，有罚必然有赏，若看到你们谁试不上房还尽心尽力帮着自家人推人谦让的，我的房间她第一个看，每月的管理费也少交200。”这话一出来，姑娘们都议论纷纷：“真的假的？只要这么简单每月就能少交200？”“得了，未必说的是真的，过后她就忘了。”“她就想要一面上的平静，下次做个样子呗。这还不简单。”
　　其实夜场里的女子在性事上复杂，却在人事上单纯之极。管理她们有时候就好像管理小学生，需要表扬需要批评需要鼓励需要打压，细究起来，可能是人性除了对金钱的渴望还有对他人赞许和肯定的渴望，而她们从别人身上无法获得这种价值的认可，小麦在无形之中满足了这种不为人知的心理。每月少交200元，对她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就像是卓一墨可以不穿工装一样，要的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感觉。所以姑娘们还真在意这事了，明显从那天之后开始谦让开始有了“自家人”的概念，这种气场一旦形成就愈演愈烈，因为大多数人都这样做，如果“我”不这样做，就像要被这个群体抛弃，就像人们都喜欢盲目追逐群体安稳，即使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他们不觉得孤单就好。人间都会渐渐出现了一种诡异现象，在门口试房的通常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没试上，那男的说喜欢大屁股的，让咱家蓉蓉先去，赶紧的！蓉蓉！！”
　　或者这样的声音：“宝贝加油！我在来的路上看见301,302,309都在试房，你们试不上快点去那三个房间！”
　　…………
　　在经理们惊讶的眼光中，他们慢慢知道了凡是发出这种声音的一定都是麦小麦的人。而回去给自家姑娘开会的时候也会偶有训斥：“你们争什么争！学学人家麦家的！”
　　而小麦说到做到，准准地断了翘翘半个月的财路，打那之后再也不敢有手底下的人互相争抢客人的事情。
　　同时，做了经理后，小麦也经历了一些十分搞笑的事情。
　　有次毛利静的房，她家的姑娘一个没试上，这边小麦家的眼尖手快又抱团，所以门口黑压压地排的都是麦家的姑娘。小麦站在门口只等前面那一拨出来再领八个进去。
　　只见蓉蓉拎个凉闪闪的黑色水钻的手包丢丢当当地蹭到队伍最前面，当天也亏得前面那房试的时间比较久，蓉蓉素来是个急性子，等得不耐烦了就绕到房间门口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蓉蓉仿佛见了鬼一般拼命向后跑。小麦在门口喊了一句：“蓉蓉你干嘛去？慌慌张张的。”蓉蓉回头噤鼻子瞪眼睛地做“嘘”的手势，做完转头继续跑。

只见蓉蓉拎个凉闪闪的黑色水钻的手包丢丢当当地蹭到队伍最前面，当天也亏得前面那房试的时间比较久，蓉蓉素来是个急性子，等得不耐烦了就绕到房间门口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蓉蓉仿佛见了鬼一般拼命向后跑。小麦在门口喊了一句：“蓉蓉你干嘛去？慌慌张张的。”蓉蓉回头噤鼻子瞪眼睛地做“嘘”的手势，做完转头继续跑。
　　小麦不解地看了看房间，没什么啊，就几个普通的男人，于是走到走廊拐角处，蓉蓉正靠那蹲着，右手还在不断拍胸口，好像受了多大惊吓。
　　“怎了？”小麦问。
　　蓉蓉喘着不匀的气儿这边跟小麦蹦出俩字儿：“我爸。”
　　“啥？”
　　“我爸！我爸！我说里头坐那是我爸！”
　　能有个三秒钟吧，小麦开始爆笑，上气不接下气，敢情这是躲爹呢，也是，蓉蓉那爹可是S城数一数二的政界的人物，这要是一字排开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站里边试房，也不知道老子是什么滋味。估计回去蓉蓉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麦姐。你行不行啊，至于么笑成这样。”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真应了那句古话，夜路走多了总是要撞见鬼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说你也是，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来这里鬼混什么？”
　　蓉蓉站起来拍拍裙子褶，白了小麦一眼道：“麦姐，我可不觉得我这是鬼混，我比我爸真实多了，他那才是真正鬼混呢，谁说夜场不是工作，我就挺以这个为荣的。”
　　小麦快笑昏了：“你……你你还一堆歪理，以这个为荣你跑什么跑，进去试房去啊？”
　　蓉蓉点了支细细的More冲着小麦吐了个烟圈：“那不一样，他好歹是我爹，我得照顾他情绪，这要是我男朋友我一准进去试房。”
　　小麦至今想起来蓉蓉的话仍觉得那妞儿是个角色。打那之后每逢试房蓉蓉都鬼鬼祟祟地先往里面瞄一眼，确定不是她爸她才晃悠进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说说林家隆，小麦自从上次被国哥偷袭后就换了个保安环境较好的小区，两室一厅，房租虽说贵点，但是这里的保安是真尽心，一只苍蝇都不带放进来的，连叫个外卖都必须出示身份证然后由业主亲自下来取。保安最近跟小麦比较熟，每次小麦下楼的时候保安便会给她递东西，有时候是一杯热热的奶茶，有时候是一束鲜艳的玫瑰，或者干脆就是一张涂着笑脸的小纸片上面写着什么：“祝美丽的小麦童鞋今天财源滚滚”之类的话。别误会，不是保安有这份闲情逸致，实在是我们林少爷时间太充裕了。小麦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一笑而后，后来送的东西越来越杂七杂八，什么仙剑奇侠传四的游戏套装啦（那时候仙四刚上市，小麦只说过一嘴想玩），什么专门种植的益母草啦（小麦从小有些内分泌失调），最离奇的是有次保安很惊愕地看了小麦半天，小麦问他，今儿又有什么东西？保安挠了挠头递出了一个锅盖。对，你们没看错，就是做菜的时候闷在炒勺上的那个玻璃的锅盖，原因是小麦前晚跟林家隆说做饭时候不小心将锅盖弄碎了。但是，这个，太奇怪了啊！
　　小麦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淡定，对林家隆那种小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她微笑地谢了保安。
　　保安嘿嘿干笑着：“那个，你男朋友，挺奇怪的。”
　　岂止是奇怪！简直是奇形怪状好么！小麦懒得解释。自从小麦做了经理，林家隆是日日必来，他也不烦她，每次若小麦忙他就自己准备上好的白葡萄酒，自斟自饮。小麦知他是一片好心来捧场，但是这个锅盖今晚必须得说道说道，这孩子再胡闹下去估计什么内裤胸罩之类的都要送出来了。
　　所以这晚小麦一到人间都会便开始查房卡，直奔着林家隆订的234过去了。
　　果不其然正跟那玩PSP呢，孩子穿了一件时下最流行的英伦范的吊脚裤，粉色丝质的衬衫却恰当好处地衬托了那副阳光的气质，就是看着有些别扭，这别扭小麦仔细想了想，嗯，就是太完美了，没一处可挑剔的才觉得诡异。
　　林家隆一抬头见是小麦，咧嘴笑得可开心了：“麦麦~送你的锅盖好用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麦坐过去弹了他个爆栗：“家隆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送东西了。”
　　“为什么？”孩子嘴角一撇，委屈地问。
　　“不为什么，你不知道楼下保安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只怪物。”
　　“你在意？”
　　在意？谈不上在意，只是……
　　小麦认真地问：“家隆，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现在，只是现在，一个无比清醒的旁观者仅凭几年前的往事的猜测便疑心到自己，是当局者迷么？而她字字句句隐藏不住的对小麦的令人动容的在意，不像是假的，也没必要是假的，她话中的另一部分，有关小麦的情意也丝毫没有掩盖，小麦对自己，是真的动了情么？
　　蒋子明脑袋一团乱麻，但他是何等城府，千回百转的念头一瞬之后已经被压制，他淡淡地对卓一墨说：“你说的太远了，我只是个没事品个酒赏个物件的生意人，爱与不爱，我也没那么多年轻人的冲动了。”
　　卓一墨食指与中指对错潇洒地弹掉了烟蒂，冷冷地说：“那最好。”
　　这边林家隆给小麦带了一个特殊的礼物——一把黑澄澄，油亮油亮六四式***。小麦倒没怎么吓着，小的时候子弹审查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身为刑警的爸爸总让小麦玩枪，小麦在见识过枪的巨大威力后对这东西有种天然的敬畏感，每次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总要卸四五遍子弹才敢放心摩挲。即使这样，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对自己的时候仍忍不住腿抖。而作为警察，小麦的爸爸经常在噩梦惊醒的时候第一动作就是摸向枕头下面，如果枪还在，才放心地大汗淋漓长叹一口气。后来由于***走火的事情增多，国家设了规定，非上班时间的警察不能带枪，子弹也要挨个编号，小麦玩枪的机会就变少了。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小麦好奇道。
　　“怕你有危险，这东西至少能防身。什么时候你不在人间都会了，什么时候还给我就是。”林家隆边回答边递给小麦一梭子弹，开玩笑道：“省着点用。”
　　小麦哈哈笑道：“这东西你是怎么弄过来的？被人发现可是违法的事儿！”
　　林家隆挠挠头道：“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呢？再说你做这行，本身也不合法吧。”
　　小麦正色弹了他个爆栗：“臭小子！就知道顶嘴，拿回去，这东西我不需要，这里面没你想象得那么危险，我应付得来。”
　　这当口彩虹在门口冲小麦招手，小麦赶着出来问她什么事，彩虹暧昧道：“麦姐，你内蒋子明来了，跟卓一墨俩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小麦脸色一沉：“我知道了。”自从上次跟卓一墨聊完后，小麦一直没有见过蒋子明，其实小麦从卓一墨的架势上知道她不会再为难自己，而曾经的为难或许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只是关心则乱，任何牵扯蒋子明的事情小麦心里都谨慎万分，也没来的及交代林家隆就匆匆忙忙赶到了蒋子明所在房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只剩卓一墨一人在静静地抽烟。
　　“你跟他说什么了？”小麦冷冷地问。

卓一墨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看也没看小麦径直丢下一句话出去了：“说男人和女人该说的。”
　　妈的！小麦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
　　“麦姐，可找着你了。”翘翘一推门着急火燎地拉着小麦往外走：“来了个客人，穿着跟个民工似的说要领一个姑娘出去，开价2000元，别人家的经理都不愿意接，咱家姑娘也不想去，偏彩虹赶着要过去，劝也劝不听，你去看看吧！”
　　小麦来到222，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旧西装的男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如刀刻上一般，头发乱蓬蓬的，一双三角眼睛暗淡无光——确实像个民工，正搂着彩虹亲昵地说着什么。
　　见是小麦来了，彩虹笑眯眯地走过来低声道：“麦姐我想去。这人说他的确没有多少钱，但是听说咱这里姑娘漂亮所以来开个洋荤，我都近半个月没出夜宵了，我弟那边快交学费了，你就让我去吧。”
　　小麦细细打量了一会，倒不是看人下菜碟，只是这种客人一看就不会再来第二次，又是个生疏的面孔，她有些担心彩虹的安全，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没露，依旧春风洋溢地笑着说：“这位哥哥，你要带我们彩虹出去也行，先把订钱付了，1000元。”周围姑娘没吭声，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什么订钱，看出来小麦比较担心彩虹白去所以都沉默着帮腔。
　　灰衣男摇头道：“订钱我只付500，我怎么知道她活儿好不好？”
　　小麦笑道：“哎呦~这个您尽管放心……”没等说完，彩虹拿了那500过来放在小麦手上，生怕这客人要飞走了一般道：“500就500，我们走吧。”

小麦出声制止道：“慢着，彩虹，这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既是跟客人出去夜宵包夜，就只在六楼开房就好，也算照顾人间集团的生意。”小麦冲彩虹使了个眼色，其实没这规矩，客人带出去包夜地点都是自行商量，只小麦怕出问题所以才又搬出这么个规矩来。彩虹没当回事敷衍道：“知道了，我先走了麦姐，明儿见。”
　　说完就挎着灰衣男出去了。没想到，彩虹还是出事了。
　　自彩虹走后，小麦一直心惊肉跳地在222踱来踱去，到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小麦终是忍不住给彩虹拨了个电话，却显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遍一遍的甜美女声重复着这句话，小麦更加焦躁。小麦尽量克制着情绪不让周围的姑娘们看出来，毕竟她是麦家的领头羊，领头羊若是慌了，下面的小羊羔们会更加六神无主，但那来来回回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路面上的“嗒嗒”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内心，“嗒嗒”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卓一墨看了小麦一个晚上了，今儿她没房，别的经理也不准她进别人的房间，所以她就一直在222看着小麦，听那高跟鞋的声音已经近似紊乱，卓一墨站起来拢拢头发道：“跟我来，我知道彩虹住哪，你若实在着急，不妨去那等她，看她回来了没。”
　　小麦邻上外套就跟卓一墨冲出去了。
　　彩虹就住在离人间都会仅隔两条马路的地下室里。那地方潮湿阴暗，卓一墨带着小麦走到紧里面的一个跟四周都不相邻的小房间，小麦过去拧了一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不见应答。
　　“看样子还没回来”，小麦道：“你怎么知道她住这？”
　　“因为八年前，我也住这。”卓一墨淡淡回答。
　　小麦挑眉睁大了眼，听卓一墨续道：“八年前我跟彩虹一起来到人间都会，我不到半年就搬出来了，她一直没动。这姑娘……唉……忒可怜。”
　　卓一墨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小麦说：“这里阴冷阴冷的，我们去上面找个茶餐厅等着吧。”
　　“不了，我在哪都是心神不宁，在这里等好歹能第一时间见到她。”
　　小麦掏出火机想点支烟，火光闪烁的那一瞬间卓一墨和小麦同时发现地下湿乎乎的那一滩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卓一墨一把推开了小麦，小麦被推得坐在了地上，还没等起身，卓一墨“咣”的一脚踹开了那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木板门，小麦猛地站了起来想往门里冲，刚进去的卓一墨转身出来把门关上再把小麦按在后面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的惊恐几乎用言语无法描述，小麦咬着唇盯着她：“彩虹呢？”

彩虹的父母得知姑娘是因为做了这个而魂归九泉，竟拒绝来参加葬礼，也不许她的弟弟妹妹来，小麦打电话骂了几次都被强行挂断，真想指着这几个被世俗冲昏了头脑只顾着自己那点小面皮的傻逼的心问问，你们的心都特么让狗吃了？？彩虹如此不顾廉耻不顾危险的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几个？末了连最后一程都不肯送，真真祈祷这个姑娘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安稳的地方，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两碗孟婆汤，跟这辈子的因缘，亲缘都断得一干二净，来世陌路，走过对面都不认得！比这更离谱的是后来又来了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说是奉了彩虹父母之命取走她身上的器官，心肝脾胃眼角膜都没放过，说是反正闺女也不在了不如用这些器官造福其他人，小麦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那人大叫着让他出去。
　　那人冷笑道：“这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人家父母有女儿遗体的支配权。”
　　小麦昂头站着，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吗？我告诉你，今儿我在这，彩虹在冷冻室，没我的吩咐谁也没法动那姑娘，她若是不全尸火化入葬，我就把你全尸火化葬了，你信不信？”
　　那人气的伸手要打小麦，小麦把脸凑过去让他打，身边的一众姑娘和朱亮派过来的几个警察早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傻逼的手愣是没敢撂下。小麦咬牙盯着他：“何况案子没破，法医还在做各种鉴定，你们甭急，有你们捐献的那天，到时候把自个的肛门膀胱都捐了，才真叫造福他人呢。”
　　翘翘蓉蓉赶紧过来扶着小麦道：“麦姐你别气，跟这种傻逼没得 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卓一墨走过来拍了拍傻逼的肩：“回去告诉彩虹父母，彩虹至此跟他们家没关系了，S城是我们的地盘，要是不服气，尽管过来走一遭，看看是她父母说了算，还是你麦姐算了说。”
　　傻逼恨恨地走了。小麦回头冲那几个警察道：“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跟朱局说一声，不必再派人保护我了，我没事。改日里要是有空就来人间坐坐，事先给我打电话，全部免单。”
　　“晚上召集所有的姑娘，我要开会。”小麦冲卓一墨道。小麦去了卫生间给林家隆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五个字：“我要那把枪。”

彩虹的父母得知姑娘是因为做了这个而魂归九泉，竟拒绝来参加葬礼，也不许她的弟弟妹妹来，小麦打电话骂了几次都被强行挂断，真想指着这几个被世俗冲昏了头脑只顾着自己那点小面皮的傻逼的心问问，你们的心都特么让狗吃了？？彩虹如此不顾廉耻不顾危险的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几个？末了连最后一程都不肯送，真真祈祷这个姑娘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安稳的地方，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两碗孟婆汤，跟这辈子的因缘，亲缘都断得一干二净，来世陌路，走过对面都不认得！比这更离谱的是后来又来了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说是奉了彩虹父母之命取走她身上的器官，心肝脾胃眼角膜都没放过，说是反正闺女也不在了不如用这些器官造福其他人，小麦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那人大叫着让他出去。
　　那人冷笑道：“这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人家父母有女儿遗体的支配权。”
　　小麦昂头站着，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吗？我告诉你，今儿我在这，彩虹在冷冻室，没我的吩咐谁也没法动那姑娘，她若是不全尸火化入葬，我就把你全尸火化葬了，你信不信？”
　　那人气的伸手要打小麦，小麦把脸凑过去让他打，身边的一众姑娘和朱亮派过来的几个警察早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傻逼的手愣是没敢撂下。小麦咬牙盯着他：“何况案子没破，法医还在做各种鉴定，你们甭急，有你们捐献的那天，到时候把自个的肛门膀胱都捐了，才真叫造福他人呢。”
　　翘翘蓉蓉赶紧过来扶着小麦道：“麦姐你别气，跟这种傻逼没得 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卓一墨走过来拍了拍傻逼的肩：“回去告诉彩虹父母，彩虹至此跟他们家没关系了，S城是我们的地盘，要是不服气，尽管过来走一遭，看看是她父母说了算，还是你麦姐算了说。”
　　傻逼恨恨地走了。小麦回头冲那几个警察道：“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跟朱局说一声，不必再派人保护我了，我没事。改日里要是有空就来人间坐坐，事先给我打电话，全部免单。”
　　“晚上召集所有的姑娘，我要开会。”小麦冲卓一墨道。小麦去了卫生间给林家隆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五个字：“我要那把枪。”

许真一早就看小麦不顺眼，当初那个被自己狠删了一巴掌的黄毛丫头连夜场的门都特么没见过，如今订房量居然跟自己持平，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个小二逼居然免掉了所有姑娘们的管理费，这一传出来，手底下的姑娘都有些不服管束了，蠢蠢欲动地居然都想去小麦那边，要知道在这里有漂亮的姑娘才是王道，小麦这么做无非想断了所有人的财路，如今还敢在这里吆五喝六地说什么不分你我，许真一个箭步窜上来狠狠地啐了小麦一口唾沫：“你算老几？姑奶奶在这里混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告诉你麦小麦，今后不仅卓一墨不准进我的房间，你也不准进，你的姑娘若想试房给我规规矩矩地排着，我来负责推，若不想，也都给我滚远点。”
　　小麦回手就是一巴掌：“你怎么对我我不跟你计较，话说得再过分我都可以忍，若是断了我手里姑娘们的财路有一次算一次我照扇不误。”直扇得许真眼冒金星。许真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小麦，纵横S城夜场20年了，也曾吃过苦受过委屈，但近年来当众敢如此羞辱她的只有麦小麦一个。旁边毛利静等几个经理也正好赶来带着姑娘试房见这光景都围了过来，毛利静冲许真道：“这小骚货咱都忍她很久了，她越发嚣张，居然敢当众扇你，真姐，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话明显挑事呢，许真没等她说完揪着小麦头发开始猛扇，小麦力气不如她大，一时被她揪得抬不起头来，就用脚使劲踹许真，毛利静等几个经理开始帮着许真围攻小麦，小麦家的姑娘们急了都冲上去要帮小麦，蓉蓉在那边拿手包狠砸毛利静头：“***的，几个打一个，你们还要脸不！”毛利静回头跟蓉蓉扭作一团，卓一墨眼见小麦被许真拖着心下急得当场脱了高跟鞋拿鞋跟照着许真后背往死里扎。各家的姑娘们很快就打在了一块，场面甚是混乱。就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呆住了。傻子都听得出来是枪声，轰鸣的人耳朵都快震聋了，一时间附近几个包间里觥筹交错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惧怕，原本水泄不通的事故中心自动从后面让出一条通道来，蒋子明、Jack、还有一群不知名的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会子这光景这群男人更像是蒋子明的马仔。
　　麦小麦的头发被揪成一团一团的，嘴角带血，脸上妆基本花了，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分不清是化妆品还是伤痕，许真那边也好不了多少，捂着肚子腿直打颤，小麦还是比较聪明的，那么多人围攻她一个的时候她只专门踹许真，所以许真在冷不防从打斗的状态里停止时会忽然觉出疼痛来，毕竟夜场里摸爬滚打近20年，谁都不是怂货，疼也不言语。
　　果然是枪，Jack用那把刚才发出巨大轰鸣的银灰色***顶在了许真的头上。
　　“真姐！”
　　“真姐！！”
　　“Jack哥！”
　　许真的姑娘们早急了，毛利静等人早溜得无影无踪，最后一声是小麦叫的，是特么有过节，但不至于动用这玩意，林家隆送的那把六四就在家里放着呢，小麦要是想用早就带过来了。好像是怕声音大了走了火似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也不敢走，也不敢说话。
　　唯独蓉蓉翘翘那几个看是小麦这边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咬牙切齿道：“Jack哥，崩了这老母狗，刚刚就她欺负麦姐。”
　　“蓉蓉！翘翘！闭嘴！”小麦狠瞪了她们一眼，俩人站那不吭声了。
　　Jack回头看看蒋子明，后者面无表情，Jack了然地转过来，继续用枪指着许真。
　　小麦在这一刻还是挺佩服许真的，她的呼吸已经不均匀了，似乎都能听到恐惧顺着她的呼吸蔓延开来，即使一句话都不说，在周围人心里都是巨大的压力，被一个人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但许真眼睛低垂却不是摇尾乞怜的神色，甚至能从里面看出一丝认命的倔强来，但饶是如此，小麦注意到她的腿肚子还是抖着的。
　　“你们都听好了，”Jack大声喊道：“麦小麦是我大哥的女人，也就是我大嫂，今儿这子弹我留着，等哪天你们觉得今儿这声响不够刺激想听从人脑子里进去是什么响，就尽管招惹嫂子，我一定满足你们！” 
　　说完枪一撤，Jack向着前面走了。许真头抬了起来，咬着牙不开腔。小麦理了理头发，径直走了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真姐，我敬你也算个女中豪杰，但麦小麦也不是软货，若你下次再为我任何一个姑娘，即使没有那把枪，我也毫不犹豫地跟你拼命，真姐，若你首先在各位经理中开面放过一墨，小麦谢过！”
　　蒋子明走过来，右手绕上小麦的腰，用力一揽，二话没说地把小麦拖走了。他把小麦带进了一个没人的包间。
　　别看麦小麦刚才那死不要命的硬气劲，这会子在蒋子明面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上嘴唇抿在下嘴唇上，低垂着眼眉，心里小鼓这个敲啊。真是点子背啊，出门撞到鬼啊，就打这么一次架这么狼狈偏就让这个家伙好死不死地撞见了，他一准是来问上次那五千块钱的吧，马勒比的怎么解释啊。有没有地缝可以钻啊，小麦真想眼一闭一睁这就是个梦。
　　小麦咽了口唾沫：“呃……上次那个……”
　　话没等说完，Jack拎了可精致一小药箱 推门进了来递给蒋子明又出去了。蒋子明阴沉着脸打开箱子拿起碘酒和棉签帮小麦上药，动作很轻柔，但还是痛得小麦直咧嘴。
　　“嘶……”小麦吃痛地嘀咕了一声。
　　“你还知道疼？刚才打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蒋子明终于开口。其实蒋子明也就是嘴硬，自上次跟卓一墨聊完后蒋子明一直在纠结，爱情这东西在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未遇到过，不知如何处理如何搁置如何放手，无法拿别人的经验作为参考，见不到她的日子，时常感觉像是火烧，那种煎熬就如同把心架在一堆小火上炙烤，灼热却无法回避。明明知道自己在玩火，也知道如果拉着小麦无疑带她一块涉入无边无际的危险中，可是，见不到她竟如同活不下去了一般，怎么也忍不住管不住那双日日想往人间都会跑去的双脚。而一旦决定要去见她时，那份期待就更加膨胀，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她面前，连Jack都看得出蒋子明的不淡定，半玩笑半真诚地说了句：“哥，你别急，我车开得已经够快了。”麦小麦一定在他心里种下了蛊，无解药，惟日日见她相守才解得了片刻的痛苦。
　　谁料想一来这就遇到一群女人在打她，Jack跟老了他的，自是知道怎么解围。看到小麦那副惨兮兮的挨打之后的样子心里就像一堆拧了劲的绳子，当场掐死许真的心都有，估计那时候面色肯定很难看。这个死丫头，那股倔强不服输的性格跟年少时候的自己太像了，都不知道转弯不知道躲避。
　　这么呵斥着小麦，下手却是极轻了。
　　“为什么这么拼？”

旁边蓝衬衫的朋友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敢碰小麦回头求翘翘：“小姑奶奶，你快让你姐放手吧，哥几个认赔，再也不敢了，要是不解气你也在他脸上划几个十字。”抢过蓝衬衫的弹簧刀就递给了翘翘，翘翘也不哭了，姑娘是真气着了，拿起刀子狠狠在蓝衬衫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蓝衬衫的右脸瞬间就被血染了，他一声都没敢喊。
　　周围几个胆小的“呀”了一声捂嘴不再吭声。翘翘冷哼了一声，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起烟消云散。
　　小麦冷冷地盯着他，没收枪:“我这姑娘是靠脸吃饭的，你这一刀划下去她一个月都没法挣钱了。”
　　周围几个男的赶紧从兜里掏钱，总共凑了能有小五万吧递在翘翘手里，蓝衬衫都不敢抹脸上的血只小心翼翼抖着说：“姐……我知错了，您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脸也被划了，钱也赔了，您高抬贵手……”
　　翘翘走过来拉着小麦：“麦姐，算了，真开枪我怕脏了你的枪。”
　　小麦用枪指着蓝衬衫的脸道：“你记着，在S城，不要轻易得罪人，尤其是夜场的女人，你的那玩意先留着，下次再忍不住想乱动就找我，我一准让你开心，让你爽到西天。”
　　转头小麦走了。后面的姑娘们这才想起来也都跟着陆陆续续走了，直到走出好远，那个房间都没人敢出来看一眼。拉斯维加斯的大厅里正在放那首张国荣的《风继续吹》，曲调柔和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姑娘们跟在小麦身后，一声不吭地走着，穿梭在S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已过午夜十二点，全部都是都市夜归人。霓虹闪烁，歌舞升腾，长袖善舞，莺歌燕语，全是假象。其中辛酸苦楚有几人知晓又有几人肯停下脚步正眼看一看她们，哪怕只是一眼。那些悲凉，冷暖，不为人知的隐秘，遗憾瞬间都涌上心头，翘翘在旁边忽然就哭了起来，小麦没有问为什么，不需要任何言语，小麦懂得为什么。
　　好像偿还了一个重重的债，小麦累极了，短短二十几载的生命承受了太多寻常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事情。其实人生来来回回不过那么几件事，生，离，死，别。小麦想护佑所有人，但忽然发现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护佑。

卓一墨从队伍的末尾不声不响地走到小麦身边，给小麦披上了件外套，小麦转头对她说：“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人间都会楼下的茶餐厅里，小麦和卓一墨一人点了一杯薰衣草花茶。
　　小麦对着双手呵了口气，搓了又搓，虽是南边，入了12月也是阴冷异常，卓一墨双手捂着热热的茶杯，指尖温润如玉，脸上眉目如画，怎么看也只是豆蔻年华。
　　“一墨，过了今晚，我便不想留在这里了。”小麦的声音像一片羽毛，很轻很微弱。
　　卓一墨并不意外，只微微点点头。
　　小麦把手包交给卓一墨：“这是那把枪，我也留不住了。她们，就交给你了。”
　　卓一墨没接也没拒绝，只是抬眼瞧着小麦：“为什么是我？”
　　“还用问么，交付别人都不可能放心的，唯独你，只有你。”
　　卓一墨眯起眼睛，勾魂摄魄地笑了一下，没等她说话，小麦续道：“若是非要问个为什么，大体是你前世欠了我的罢，你对我，有着不该有的情意，我托付你，你一定答应。”
　　卓一墨收起了笑容，媚眼竖立，咬着嘴唇问小麦：“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麦把头靠在椅子上，面向天，叹了口气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为了蒋子明，后来慢慢地发现你竟是为我在拼命，我感激，但无从接受。”
　　卓一墨转过脸去闭上眼睛：“你甭说了，情意这东西，没有该不该，只有有没有。”
　　小麦点点头：“谢谢。我只是累了……从小到大，我都没为自己活过一次，这一次，请让我为自己活吧。”
　　那一晚，卓一墨跟小麦聊了很多很多，聊她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头发被拽下来一绺一绺的；聊她淘气动了爸爸的老式电熨斗烧坏了地毯；聊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然后被卖来卖身；聊她因为不驯服被暴打差点就残疾；聊她怎么在人间都会跟着王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还聊小麦，从那句谢谢开始的眼角眉梢之间的误会。卓一墨说，这误会很美丽，就算是一场梦，请让她不要醒过来。小麦也聊，聊自己不靠谱的爹；聊差点被轮奸；聊曾经爱上的武汉的那个男人也聊蒋子明，小麦说，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相信爱情，但愿君心似我心，生死不负相思意。然后卓一墨笑她傻，骂她是小二逼，小麦说卓一墨呆，智商有问题居然会喜欢女人，还帮着毛团狠狠打了她几下。后来俩人抱着哭，哭完笑，笑完哭。卓一墨抹了抹眼泪告诉小麦，此生，都不想再见到她，过得好与不好都不必告知于她，来生，无论爱与不爱都不再相见。小麦点头，小麦拼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