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爱君散文--后山的花都开了
花丛中,蜜蜂越来越多,从泥土的缝隙里张望,母亲挂在泥墙上的种子排满了整个的春天。
春风宣读了后山竹林的邀请,我非竹林七贤,但每次来到竹林,竹林都高举它们那青绿的旗帜表示欢迎。竹林的地面上铺满了竹叶,踩在厚厚的竹叶上,摸摸身边竹节,好像自己已被竹林拨高了许多。
邻居李叔带着他的几个拜年客也来到了这片竹林,李叔说,他要挖条冬笋给午餐的客人下酒,我想时令明明早已是春天了,哪里还有冬笋啊,不过,任何一个春天都是被冬天喊过来的。
阳光给竹林打满了补丁,李叔那拜年客中抱着小狗的少妇站在竹林里环视。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但她的脸上写着江南,衣着写着小镇。她的一个浅笑,让我含烟听春,无法走出心中的柔软。她抚摸了一下她怀里的小狗,然后随手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她的狗鼻前晃了晃,小狗似乎没有领会到主人的意思,只是语焉不详地伸了一下它的舌头。
竹林的尽头有一块自家的菜地,年轻时我们兄弟几个就常在这块菜地上点豆割麦、除草施肥。如今,母亲挂在泥墙上的种子早已不服这里的水土,地角深处的老葛根也已无法医治母亲在春风中的咳嗽,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空山不见人的宁静。
我站在这块菜地上眺望,峡口水库的库尾在村口的水面似乎只是一口池塘,水库边的山腰上蜿蜒着玉童公路,汽车在玉童公路上龟爬蛇行,村口拐角处汽车的鸣笛也变得好听。
燕子在父亲犁过秧田里啄泥,蚯蚓在田塍上爬上又滚下。一株株麦苗如同一个个穿着绿袍的小姑娘,在田间里站成方阵。春风从树上跳下,把麦姑娘挠得痒痒的,笑得前仰后合。春天的美,是字典里遗落的词汇,就连朱自清也都不敢为她命名。
没想到,拜年客中的一位小朋友也来到了这块菜地,他的一声“这里的蕨菜更肥壮”彻底埋葬了我在发呆中拾到的春天。
蕨菜在我们乡下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蕨类植物,吃的人并不多,而在城里一盘腊肉炒蕨菜,就是一道美味佳肴。前几年,我的两个远方同学来玉山做客,我就在酒店点了这道菜。同学临走的时候,我还特地到市场转了一圈买了两斤送给他们。事后我有感而发写下了一首小诗《蕨》:城里论斤称,乡下无人理。城乡虽有殊,气色一个真。
少妇也登上了这块菜地,只见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她把她怀里的小狗放在地上,然后又端坐在它的身边,这时,我突然发现她的小狗居然少了一条腿。少妇看到我的惊讶,冲我一笑,然后解释说:“它原来是只流浪狗,去年秋天的一天,我在晨跑中发现它在公路上被车轧了,奄奄一息。我赶紧把它抱起,送进了医院,后经医生全力抢救,它的生命总算保住了,但它的那只后腿却永远定格在那条公路上”。
听完了少妇的叙述,我禁不住长叹了一声,脱口而出:“这条小狗真可怜”。正在地头摘蕨菜的小朋友听到我的话语后,马上反驳说:“它怎么会可怜呢,它有家,而且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它”。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发现世界是如此的温暖,整个后山的花也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