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广播台
广播台右侧结束

主题: 文学大赛(319):乡情

  • 小编
楼主回复
  • 阅读:2085
  • 回复:14
  • 发表于:2019/5/27 18:07:27
  • 来自:甘肃
  1. 楼主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张掖社区。

立即注册。已有帐号? 登录或使用QQ登录微信登录新浪微博登录

乡情

作者:田春雨



    偏僻的晋西北地区,有一座不起眼的自然村庄,叫枣庄。枣庄地势险峻,恰象钻进一座大山下面。要是不仔细观看,准不会发现这儿还藏着一座村庄。说文雅点村子呈“人”字形,说粗俗点村子活脱脱一条大男人的裤衩,分东岔、西岔;绰号裤衩村。听老一辈说过,抗日战争时期,枣庄是最有利的藏身地方,钻进“大裤衩”,日本人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全村一百多口人,住所简单,住户靠着崖畔依托修建的古老的土窑洞,远远望去就像一口口废弃的古井。
    村子出岔口是一条通往乡镇大河头乡的土路,有一颗老得弯下腰的大槐树,是人们夏天趁凉唠嗑的好地方;也是最佳“岗哨”。只要坐在大槐树下,出进村子里的人一目了然。一条小河夹在两岔中间,恰好将村子分割开来,也给村子里增添了无限风景:夏天是儿童的水上乐园,女人的洗衣场。冬天是自然溜冰场。
    住在东岔的路步通一生真是坎坷,他的父亲生性耿直,有口无心。一九六六文化大革命那年,老天爷和人作对,几个月没下雨,火辣辣的太阳像口大火盘,盖在地面上。庄户旱得不出头。生产队照例上工时要背毛主席语录,他父亲说了一句:背语录也解决不了干旱,还不如拜菩萨。这句话让住在西岔的枣望父亲听到了,告了他父亲一状。这可了不得,大队立即捉了他父亲,得到证实后,大会批斗并宣布定为现行反革命。路步通从小学习很好,由于父亲受管制的原因,上到初中就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只得回家务农。由于出身和贫穷,长到成家的年龄谁家正常闺女也不愿意嫁过来,父母愁得差一点上吊,千方百计托人求情,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患小儿麻痹症的女人。路步通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拗不过父母,勉强成了亲。第二年,女人还争气,顺利生下一男孩,这给晦气的一家带来了欢乐。路步通苦思冥想了几天给儿子取了个响亮的名字——路政威。政威长到三岁的时候患病的母亲又撒手人寰,丢下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凄惶。
    枣庄土地贫脊,村民只得靠种植糜黍土豆生存,交通又不方便,卖点东西换钱还得人背。路步通身材高大,体魄健壮,干活有得是力气,加之人缘比较好。他带头招呼当地的村民修路,大家为了各自的方便也都出力。每道梁终于修出一条可以通过一辆小车的弯弯曲曲的路。虽然不算通车路,但起码可以通牛拉车。路步通引进美葵,美葵耐旱高产,是城市人闲暇时节的最好消遣品,也是待客的佳肴食品。路步通认真施肥,除草,绿油油的美葵,圆盘似的,黄灿灿的摇头晃脑成熟了。 饱满的豆粒儿一堆堆,一车车拉回来。几年下来他的目标里吃饱穿暖已经没有吸引力,  发誓要培养儿子走出大山,过上城里人的日子,享受城市人的生活。他常常教育儿子有苦才有甜,要想一睁眼就看到火车、汽车;一抬腿就走在柏油马路上,必须好好读书。儿子在他的教育下成绩一直很好。时间过的好快,一眨眼小政威已长成帅气的大小伙,上了县城高中.
    暑假,住在西岔的枣家的女儿枣花在县城上高中,也回来了。枣花是枣望老汉的掌上明珠。她和路政威从小就是玩伴,加之乡镇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就是同学。由于两家大人的矛盾影响着两个孩子的正常往来。见面也总是偷偷说上几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枣花回来也帮父母干点活,挑水捡柴什么的。村子里的人都到村东头这眼旱井里挑水,路政威也从县城回到村子里度假,一大早也来挑水。当他发现枣花也来挑水,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枣花!”他盯着枣花红色褂子,绿色裤子,大辫子齐腰。那么可爱那么漂亮,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热,早已把父辈们的恩恩怨怨抛在脑后。枣花何尝不是呢!她放下水桶,双手胸前撑起扁担,笑着迎接路政威的目光:“路政威,是你啊,回来了?”路政威扁担换肩膀挑在肩上。笑着说:“你不也回来了,没去勤工俭学?”二人好像久别重逢的旧友,有说有笑。
    二人对未来有说不完的话,从早上太阳露出鱼肚白到太阳一竿子高也说不完。枣望老汉以为枣花水桶掉井底了,着急了,跑来井台找女儿。看到女儿正和路家小子说说笑笑,他气不打一处来:“枣花,回去!”
    枣花、路政威二人同时寻找声音发出的方向,枣花看到爹一脸怒气,吓得挑起水溜了。
    
              二

    枣花和路政威在一起说说话,本来没什么事,让枣望老汉一撺掇就让村子里的人传得沸沸扬扬。枣花爹追回了女儿,一屁股坐在窑洞门口的破凳子上。手里拿起一块黄色的玉米面窝窝,掰开一半往嘴里送。刚下咽感觉喉咙里有一根针,刺得他满眼泪流,浑浊的两只大眼睛捏着窝窝头的手有点颤抖。老伴不明白枣望什么原因,也不敢问。她没能为枣家生得男孩,也觉得理亏。女儿终究是外人,“咚噹”一声炮响,女儿就送了人,可以说枣家断了香火。让冤家对头路不通经常嘲笑:老绝户,老头子心里肯定不舒服。要是有个男孩能这样窝囊吗?
    “老头子,喝口汤。”老伴端来了一碗汤。枣望看了一眼,低下头。老伴蹲下,挨着丈夫叹了一口气,想安慰什么,又怕惹得丈夫生气。再看看女儿,嘴嘟起来也默默无语坐在炉台上。她捋后一丝垂下额头的头发,在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襟上擦了一把手,拿下丈夫手里的窝窝头:“老头子,我们花儿也是念书的人,皮肉嫩,干不了挑水劈柴的活,你就不要生气了。女儿念成书以后有出息咋俩也跟着享福。”
 “哪跟哪,胡扯!”枣望嘴角抽得老高,好像有天大的憋屈。使劲看看天,今天的太阳还和昨天现在的一样,白花花的光亮刺得他眯起了眼珠。屁股蠕动一下,看着老伴:“我们要让村里人看笑话了。”
    “咋啦?老头子,你可别吓唬我,还有比没儿子的事更糟糕?”
    “咱闺女和路家那灰小子(坏小子),让人们看见找对象,风言风语能好听?”
    “有这事?”
    “你问闺女去!”枣望说完,背过脸抽起了旱烟。耳朵里“咝啦,咝啦”的声音走过来,转头看到女儿枣花站在门口,用委屈的眼神看着父母。
    “爹,妈,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和路政威说说话怕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见面说说话就让人风言风语,那人和人还能相处不?你们大人太复杂了。”
    “你一个姑娘家和一个灰小子有甚说上的?你是故意气你爹,你不知道路家和咱家是死对头?”枣花妈妈完全明白了老伴生气的原因,来了后劲数落女儿。
    “妈妈,人家路政威怎就成了灰小子了?人家长得周正帅气,要模样有模样,要学识有学识,你们大人们有矛盾看着路正威也不顺眼?”
    “看,看,看,念了几天书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枣花妈妈故意大声数落女儿,一边数落一边使眼色。枣花明白妈妈是顺爹的心,扭头回去帮妈妈洗碗去了。
    路步通也听说枣家女儿枣花和他儿子有来往的事,他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脸上泛起了红光:嘿嘿,看你枣家说不定给我路家养了一口人。你枣望还敢跟我较劲?这些话只是心里想,不敢说出来。好好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啰!他来了后劲,下地劳动拉田送粪买了头小毛驴,把小毛驴精心打扮起来,脖子上挂上了铃铛。小毛驴“得哒得哒”的驴蹄声与脖子里“叮当叮当”的铃铛声如同一曲让人亢奋的交响曲,传遍东岔至西岔。路步通摸一把山羊胡子,拍拍褐色上衣的尘土,焦土似的脸膛洋溢着班师凯旋的兴奋。
    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枣庄的农民背着太阳出门,顶着月亮回家。日子依然平平淡淡,就像村中沟那条小溪平平淡淡流淌着。不同之处就是路步通的父母与村子里的一些老年人相继去世,自然是不可抗拒的。枣花、路政贷款助学都已经大学毕业了。村子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好像给村子增添了无限光彩,老人们看山山美丽,看水水温和。
   枣花农科大学毕业,将来分配到农科院上班。父亲对她的选择很不满意,脸唬得黑铁似的:“为甚不给爹念个好点的学校,和农字沾边的能有出息?看人家路不通的儿子念的是当官的学校,说不定分派在县委上班。”
    “爹,为甚要和路家儿子比?你不是看他家不顺眼,还比较?”其实,枣花何尝不想考上好学校,自己的能力有限。
    枣望看着女儿,摇了摇头。村子里的人对两家的议论成了茶余饭后的新闻。既然人们都想看到两家的斗争和结果,那就不能输给路家。两家的仇恨仿佛定格在村子里存在,仿佛落后的村子里需要这么一道解闷的平台。
    
            三

    六月的太阳如同一颗火球盖在头上,晒得美葵翻出白花花的叶子,一株株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精神儿。
    南梁地仡楞上坐着一个老头,光着膀子,黝黑的脊背晒得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黑着脸,戴着顶破草帽儿。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平头,方脸,大眼睛,皮面嫩白,一看就是没干过农活的白面书生。小伙子穿一件白色衬衫,敞开领口,撩起衣襟当扇子使。老头摘下头上的破草帽戴在小伙子头上,小伙子又还戴在老头头上。
    是路步通父子两来地里掐美葵旁支,累了休息。
    “爹,我看以后不用种庄户了,你一个人受了一辈子苦,我有了工作进城生活。”路政威看着父亲汗渍斑斑的脸说。
路步通没说话,趔过腰子从破衣兜里掏出一沓白纸和烟袋。捻了一张白纸,又捏了一把烟丝,放在白纸上卷成长圆形状,再用唾液沾合。一支仿似“洋旱烟”的卷烟成功了。他叼在嘴上找洋火,儿子路政威拿起丢在父亲身边的破衬衫,找出洋火点燃父亲嘴上的烟。路步通“咝啦”吸了一口,圆形的嘴巴里烟雾徐徐吐出来。
    烟雾随风吹在路政威的脸上,他侧过头看着父亲,明白父亲不喜欢他的话了:“爹,以后少种点不要太累了。”
    路步通又狠劲吸了一口烟,呛的脸上涨得通红,立即咳嗽起来。儿子伸出手拍他的背,他推开儿子的手:“威威,咱村世世代代种地活下来的,历代也没出过个人才,你和枣家的枣花给村里露脸了。都是指望地皮收成,土地就是命根子,离开还怕活得不舒服,你有出息爹咋活也舒心了。”路步通说着,眼窝噙着泪花。他拍了拍儿子的背,“儿子,回去哇,阳婆毒辣,怕中暑,爹一个受哇。”
路步通说完,起身去伺弄那些庄稼苗,屁股后带起一股黄尘……
    地仡楞下便是一条羊肠小道,路政威起身准备回家。抬起头看一眼父亲,想喊父亲一起回去。烈日下的老人正干得起劲,一会翘起脚,一会双手叉腰扭扭腰肢。说真的,他还真受不了这烈日酷暑,坐着已经全身大汗淋漓,甭说干活了。他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向往城里人的繁华。更羡慕城里年轻人找对象手拉手谈情说爱悠闲幸福的光景。想起前几天和枣花挑水见面后让人风言风语,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喜欢枣花,大学几年在一个城市读书,人不亲土也亲嘛!何况他们打小一起玩。小时候不懂大人之间的矛盾,但能感觉到两家大人见面就是极尽恶毒言语辱骂。村子里最多听到的八卦新闻便是“那两家又吵架了”。这是永不衰老的话题。他不能理解上辈人能有什么“冤仇”?这穷乡僻壤之地能有什么可争?不是你家烟囱冒烟,他家烟囱也冒烟,就是你家窗口飘出熬山药蛋的味道,他家门缝钻出蒸莜面窝窝的清香。黎明扛着锄头出去,晚上月没星稀看不见山,也看不见沟,看到的远近高低的、一孔孔窑口烘出星星点点亮光才回家。他庆幸自己一辈子脱离了与黄土地打交道这等职业……
    路政威觉得又渴又饿特别累,他拖着疲乏的双腿下了坡。
    “枣花!”
    “哎!”
    没走多远,刚刚下到沟岔口,遇见枣花在沟滩地挑苦菜。
    二人好像都无话说了,前后相随着坐在避开人群的树影下。
    “你这状元也出地了,你爹舍得?”枣花带着幽默的口气说。
    “就是舍不得啊,这不让我回去嘛。干农活这营生真不叫个事,八辈子不干也不稀罕。”路政威靠着大树,手里揪了一株草拨拉着。
    “农活谁想干啊,可谁都不干这世上的人怎活?皇帝都得饿死。”枣花说完,嘴角轻轻挑起,目光飘向路政威,发现路政威正专注地看着她。她笑了:“我说的不对?”
    “对,太对了,不愧是才女,有思想、有觉悟。这么美丽才华集一身的女孩不知花落谁家?”
    枣花的心“怦怦”跳起来,偶尔看一眼路政威,显得更窘迫。她尽量让自己放松,“我有那么好?”
    “有!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白雪公主,小时候是,现在是,以后是,一辈子是,枣花!”这声声由衷的赞美,枣花脸“噌”地就红了,血好像要从每一个细胞涌出来。
关注同城热点 获取最新资讯 点击查看更多本地热点话题
  
二维码

下载APP 随时随地回帖

你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陆
加入签名
Ctrl + Enter 快速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