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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文学大赛(285):爱恨水吼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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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9/5/6 11:13:06
  •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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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水吼岭

 程建华

 引  子

    巍巍大别山,起东南,走西北,八百里襟江带准汹汹而来。
   这洪荒巨兽遮天蔽日,奔踊多时,至天柱峰下,脚步踟蹰,声势渐竭。水吼岭适逢其时,倚山余脉,蜿蜒回旋,硬生生竟又绵延出了二三十里地。

1

    水吼岭人向来不在意冬天。
    不在意冬天,并不是水吼岭人不怕冷,也不是水吼岭的冬天不冷,而是水吼岭的鼓皮房子冬暖夏凉,四季宜居,是以平头百姓也好,豪绅显贵也罢,都犯不上为那冷热酸甜的身外事儿费神操心。
    鼓皮房飞阁轩窗,明净素雅,那一梁一柱,一梯一墙,乃至地板楼面,天井凉台,皆由眼光毒辣的匠人,于夏末秋初之际,携长锯,带重刀,穿山越岭,跋水涉涧,精心挑选些个膀大腰圆的古木,剁翻了,拖回来,一斧一刨琢成真材实料,继而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榫卯吻就。
    秋后,天儿不温不燥,云儿不飘不摇,风里也沁了股子暗香,坡下的鼓皮房子落成了,晾干了,劈头盖脸浇一通桐油,再晾干,再浇桐油,如是三遍,直至风雨不透,虫蚁不侵了,再盖上小青瓦,放几通冲天炮,进而杀猪宰羊,发面蒸糕,遍邀友邻热闹闹喝顿喜酒,建房大功,始算告成。
    寻个晴天,登上岭尖,却见那参差起伏的小青瓦,活脱脱一幅秦汉风貌;而错落有致的鼓皮房,则又俏生生一页唐宋遗韵;不日秋雨朦朦,落叶萧萧,这扣指一弹便声如鼓响的木头房子,旋即幻成了石板街上最独特的一抹风景。

                                  2

    外婆怎么也没料到,这年的冬天竟这么冷。
    外婆嫁到水吼岭已整整十个年头,日升月落间,早看惯了坡上春花,窗外秋月,甚或听见远山虎啸,夜半狼嚎,也见怪不怪了。但水吼河一夜冰封的消息随阵凄厉北风传来时,外婆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石板街尽处,是个人来客往的水码头。
    河水自山巅冲锋陷阵而来,凌空撞上乱石,一如万丈银帘飞泻河道,其声其势,浑似慷慨赴死的将士,于生命最后一刻迸出的惊天怒吼。
    水吼河是以得名。
    水吼河挟一腔余怒,左冲右突,扭扭腰便翻越了水吼岭,撒撒胯又降伏了吴塘堰,驰骋多时,直至炫耀干净最后一丝武勇,方逗留在梅城西郊喘了口气,终是漂向皖河,遁入长江,没了踪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水吼岭依山傍水,岭上岭下多是勤谨人家,清晨,露珠儿还在草叶间缠绵打滚,石板街上已然人影纷纭了。那些个卖粮油米面的,卖茶叶蚕茧的,卖石耳山药的,卖板栗野蘑的,卖鲜鱼嫩虾的,卖土鸡肥鹅的;开酒馆旅店的,开药房诊所的;及剃头修面的,劁猪打铁的,算命卜卦的,皆早早整理好了铺面摊位,只等发市开张。
    趁着空,众人袖手扯些闲话。
    说,唉!日子怕不太平了,又要打仗了。
    说,东洋人才走几天呐!这不,自己人又闹腾起来了。
    说,今儿有酒今儿醉,管它那些个屁事呢!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晓不晓得?听说族长要娶二房了。
    说,族长都快六十了,二房恁么嫩,能行吗?
    说,他不行,到时不得八抬大轿雇你去帮忙呀?
    于是几串粗野笑声,便如轰鸣的河水,于街上久久回旋开了。
    日上三竿,清风捎来叭叭几声脆响,旋见岭尖光影摇曳,尘飞土扬,得得声里,鸾铃响动,早见几辆镶金嵌银的马车首尾相衔,飞驰而来。
    近了,却见几匹黑马油光毛亮,好生气魄,当头的车把式吁一声勒住缰绳,跳下车来。马儿昂首一阵嘶鸣,旋打着响嚏,气喘吁吁停下了,脖下那串硕大的铜铃,风中犹自颤鸣不已。
    车帘徐徐揭开,一只油光锃亮的皮鞋探出个脑尖尖来,随后就见六七个头戴礼帽,身材富态的中年人缓步迈下车来。
    鼓皮房前刹时沸腾了。
    哎哟!张老板,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程老板,屋里坐,早料着您今儿要来,这不喜鹊都在屋头唱一早了。
    刘掌柜,还是咱有缘呐,不瞒说,这批茯苓昨儿下午才从山里收上来,您赶巧了。
    寒暄声一时淹没了石板街。
    门头,高挑的旗幌见惯了这热闹场面,早呼啦啦迎风抖开了身段儿,那搔首弄姿的模样,似在为宾主尽情起舞助兴。
    瓷盏里的茶叶换了两遭,生意也谈得差不多了,早有酒馆伙计满脸陪笑进来了,问,掌柜的,冯三哥才给小店送来两桶河鱼,欢蹦乱跳的,要请城里来的贵客去尝个鲜么?
    掌柜的笑骂,你个猴精,昨中晌,现杀现做的羊杂汤也是你家。又骂,哪天不勾着爷去你店里消遣,就浑身难受不是?骂罢,即携了客人手道,老哥,品品咱水吼河的鱼鲜去。客人嘴里不了不了地客气着,脚下却没闲着,紧跟着出了门。
    几缕白云自山谷冉冉漾起,春光似绣楼里午睡初醒少妇的手,慵懒闲适地摩挲着石板街,一时远山如黛,众生安好。
    长衫大褂的客商们红光满面,歪歪斜斜迈出酒馆,十多辆满载山货的大车早一阵风驰至跟前,未几,车声辚辚,一众人皆奔水码头去了。
    水码头乱石崩云,惊涛拍岸。
    低处水势稍缓,一行竹排一字儿靠岸摆开,晶莹的河面像浮了座翠绿的桥。袒胸赤臂的排佬们手持长篙,傲立排头。阳光淌过峭壁,映在一张张古铜色脸上,排佬们笔直的身子挺得像一杆杆泛着油彩的标枪。
    客商下了车,伙计们发声喊,卸货,装排,你来我往,人影交错,再看那十几只竹排,早已密密麻麻堆积如山了。
    哎—嗨—哟!
    轰鸣如吼的河里,像谁趁人不备放了个二踢脚,陡峭峭奋起一声雄浑的号子。  
    排佬们如闻惊鼓,浑身一震,齐齐应道,嗨哟!嗨哟!
    排头又喊,哎!嗨!哟!众位那个弟兄们哟!
    排佬又应,嗨哟!嗨哟!
    排头又喊,众位那个弟兄们哟,把稳篙喽哟!
    排佬又应,嗨哟!嗨哟!
    号声如雷,瞬间炸碎了水码头上蓝湛湛的天空。
    黑亮的洋铁篙头,趁号声苍劲,雨点般戳上岩石,再看时,沉甸甸的竹排已如离弦之箭,一只只竞相射向河心去了。
    两岸危崖对峙,峡谷一水悠悠。
    碧水苍崖渐渐吞噬了号声排影,客商们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肚,车把式抖抖缰绳,鞭儿一声长吟,鸾铃响动,灰飞烟扬,马车就逐渐驰成了几个黑点。
    斜阳轻拂下的石板街,渐又回归了晨时宁静,仿佛这熙熙攘攘的一天,却是场梦幻泡影。不多时,暮霭如纱,掠过山峦,再看那黑黝黝的群峰,便徐徐沉寂在片静谧月光下了。
    石板街上的一砖一瓦,水吼河边的一草一木,还有岭上岭下的宋氏族人,皆见惯了水码头的喧闹繁华,任谁也不曾料到,兴盛了百年的水码头,一夜间竟被冰封雪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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