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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8/6/17 9:55:44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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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张掖》

□ 董春晖

匆匆离去，已经一年有余。可关于那座城市的记忆，却像是被施了魔咒的梦，时不时的，便会浮现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那座在河之西的城市，那座收藏了我们四年青春的城市，那塔影映着冰峰，芦苇弄波黑水的塞上的江南，竟是如此的让人牵肠挂肚。毕业，是一双残酷的巨手，拉开了年轻的我们，也拉开了我们和她的距离。每每，只有在梦中，才能踏上西去的列车，回到张掖，回到那挥之不去的记忆之中，重温那些已经逝去的难以忘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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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稚气未脱，满脸彷徨。背负着黄土地的希望，青春的梦想，还有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年少轻狂。从天南海北来，聚首，在这古丝绸路上绿洲深处的小城。满脑子的，尽是对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和驼影胡杨的渴望。总是向往，能亲手执瓢，一饮那传说中的三千弱水，也憧憬着去看裕固的草原，骑山丹的骏马，登雪封的祁连。

青春的聚首，总是那么的让人心潮澎湃，尤其是正当大学生活开始的时候。迎新的联谊活动一场又一场，社团的纳新一拨又一拨，我们抱着新领的被褥，提了刚发的水壶脸盆，在师哥师姐的热情带领下，满校园的找那属于自己的宿舍。操着剔除不掉方言习惯的很蹩脚的普通话，和新来的舍友艰难的交流。提着马扎凳，三五成群的，在音乐厅，在青年广场，看那精彩纷呈的文艺表演。

新的开始，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激动人心。第一次商量着全宿舍出去聚餐，在风景如画的甘泉公园，滨湖落座，大盘鸡，西凉啤酒，兰州烟。尽情的打牌，放肆的划拳，然后把来自古浪的小福子灌翻。第一次组队去打篮球，没有队服，没有啦啦队，我们依然挥汗如雨，把青春的脚印戳，盖满九月的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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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是一场历练，骄阳下，汗在流，蚊子在叫。我们坚韧，我们刚毅，我们把立正稍息左右转，练得整齐划一，我们把一二三四的口号，喊得嘹亮震天。合影时，老王扛起了中文系的大旗，年轻帅气的孙野教官则被大家抬了起来，抛到空中，掉下草坪时，竟没能接住。

大一的学生，是学校最省心的孩子。我们老老实实的点操，按部就班的上课，大小的会议从不迟到。细心地做着每一门功课的笔记，积极地回答课堂上每一个老师的问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回忆起来，很有点高中时候的味道。大家互相似乎还不太熟悉，上课的时候，女生坐前排，男生则都溜到后面。基本上，一个宿舍就是一个阵营，一起吃饭，一起上街，一起去教室。不在一起的时候，那准是有老乡来访，或者是去拜访老乡了。

十月，我们迎来了大学的第一次长假。提前就策划着，各自做好了度假的安排，想家的回家，路远回不去的，只好另做打算。旅游，去嘉峪关，去酒泉。不想去那么远的，那就去看山丹的军马、肃南的草原，赏丹霞奇景，去马蹄寺问禅，嘴馋的应该去尝尝临泽的红枣，好学的大可以去拜访西路军的陵园。如果你想就近玩玩，那就骑个单车吧，出了校门沿欧式街走，到中段马可波罗雕像处左拐，不远就是甘泉公园。钓鱼、荡舟、动物园，各种游乐随你玩。玩腻了，不要紧，出来就是明清街，四海的美食任你选。如果你是吃腻了全国其他地方的东西的话，那就专拣张掖的风味小吃上吧。热气腾腾的大盘鸡量足味美，精致溢香的牛羊肉小饭诱人流涎，开口露馅的饺子，孙记的炒炮，甘州的搓鱼、臊面，清凉解暑的杏皮茶******享受完这形形色色的美味，就接着往前走吧。可以出明清街一直前行，不远到市中心广场。登隋代木塔，眺城中芦苇，回味当年古甘州“半城芦苇半城塔”的胜景，也可以逛大佛寺，看亚洲最大的室内卧佛，听那来自异域的梵韵，净化一刻被世尘蒙蔽的心灵。也可以出了明清街左拐，直走不远便是闻名遐迩的张掖鼓楼，登临其上，感受那“万国咸宾”的雄壮，从那印着青苔的砖瓦里，解读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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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嫌城里太嘈杂，那就去郊区吧。可以向西沿312国道直走，经鱼米飘香的乌江镇，然后到传说中弱水三千的黑河，在那里游泳、烧烤，看那迷人的黑水胡杨。也可以向东到湿地公园泛舟、看芦苇荡子，朝东南去森林公园野餐，那有满树的大鸭梨等你去摘，记得背上大点的书包哦。喜欢仿古的朋友最好去看看黑水国的遗址、高台的骆驼城、山丹的古烽燧，去看看扁都口、胭脂山，在那里，随便抓一把黄土，那都是两千多年的历史。

我们的黄金周，是在距城西几十里远的学校实验农场度过的。乘着学校的大巴，驾校的卡车拉了我们的行李，公路的两旁是一排排的白杨，秋日的和风中，青春的歌声，回荡在河西走廊广袤的原野上。农场在一个偏远的地方，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玉米，玉米地的边上是一排排白杨树站成的防风林，间或有几株沙枣，挂着满枝的果实，木木的立着。来自各系的我们被分到了农场低矮的宿舍里，大通铺，高架床，挤得有些不像样。白天，一顶遮阳帽，一枚铁钉，一只蛇皮袋，我们在玉米地里辛勤的劳作。晚上，一碗青稞酒，一帮青年，一场联欢会，我们把欢笑持续到夜深。那些永远吃不够的饼子，那些用麻袋盛来的苹果，那些把帽子翻来翻去打饭的趣事，那盛劣质散酒的塑料钵子，那酒和零食都被我们给买空了的小卖部，在记忆里居然都是那么的清晰。正好赶上过中秋，一顿红烧肉便是我们过节的佳肴。饭后，农场大院的空地上燃气了篝火，我们尽情的唱歌，学着跳那藏族的锅庄舞。十五的月亮，分外的圆，曲终人散，阿杜、老王、尧子还有我，坐在燃尽的火堆旁，谈心，晒月亮。那些日子，很辛苦，很快乐，也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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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张掖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期末考试也便到了。我们开始起的很早，顶着刺骨的寒风，去自习室，一教的、二教的、美术楼的，去图书馆，开始疯狂的占座位。一周冲刺般的复习，总算是应付过了每门课的考试。宿舍聚餐，开班会，交换联系方式，然后一一的离开，带着买给家人的特产，回家过年。

春节过后，总是耐不住对同学和学校的思念，早早回校。回来时，发现女生都变了，头发扎着的披开了，短的留长了。烫了，染了，也卷了，一个个的都变得妩媚起来，换着法的背各式好看的包，说话也拿捏得很温柔的样子。蜂蜜、黄瓜片、啊呀呀、减肥、离子烫，这些都成了他们每天的话题。而男生，则一个个的都开始为英超、NBA、世界杯而疯狂。班上的“四大恶人”，天天抱了篮球，骑着单车往北区跑，我和尧子则把光阴泡在草坪上，和学校里那些陇狼、蓝宝石、卡巴拉的孩子一样挥洒着汗水。为了足球，我们和别人一样欢呼、流汗、受伤甚至是疯狂。一瓶矿泉水，一双双星鞋，一帮破男孩，便是一个激情四射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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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子归于平静，或者说，当一种生活方式成为习惯的时候，一切便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大二大三，我们习惯性的上课下课，习惯性的出入在宿舍、教室和食堂之间。习惯了八个人上下铺的生活，照例上课坐后排，还经常的爱起哄，也早已经适应了早上牛肉面、中午快餐、晚上炸酱面的生活。只是到了周末，便会有些改变，AA制，我们出去吃自助的火锅，打车去老马吃大盘鸡，在张记拥挤的包厢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啃羊蹄，把一扎一扎的西凉啤酒倒进各自的肚子，然后急匆匆的跑到后面的弄堂里，拉开裤子撒尿。大学的日子，不管男生女生，似乎都很能逛街。没事的日子，总爱往街上跑，哪怕只为去仿古街喝一杯杏皮茶，或者是去新乐超市买一支牙刷。我们不停地来往于学校和市区之间，买廉价的衣服，抢购打折的商品，或者是去逛那并不繁华的街。一场一场的，和老乡和舍友和各色各样的人不停地聚会，一次次的给身边的朋友过生日，唱那音律单调的生日快乐的歌。看各种迎新的送旧的联欢晚会，参加一届届迎新杯欢送杯的体育比赛。不厌其烦的进行一次次无聊的恋爱，发那些不负责任的誓言，不断地牵手又分手，恋爱又失恋。应付着一次次没有意义的考试，参加一个个又空又长的会议。慢慢的，我们都厌倦了这一切，我们逃课，去学术厅，听一些好的讲座，或者是去图书馆翻书。会议无聊的时候，去地下室打打台球，也比去受罪强。

每天,都和校园里一些普普通通的人打着交道，到残疾人大叔那里修鞋，从窗户里把易拉罐扔给外面拍着两个瓶子哇哇叫的哑巴，不嫌其远的绕到11号楼后面，在小个子的商店买上一块五毛钱的零食。马大树的炒面片、聚英的鸡蛋烩面、胡家园子的大盘鸡、金马兰的牛肉拉面，都是我们最熟悉的味道。有人实在腻味了，就去租一间民房，在胡家园子或西关二社，然后倒买一套灶具，再弄上一辆二手的自行车，索性过起自力更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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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届届的老生,被送走，又迎来来一批批陌生的面孔。不知不觉的，我们就被时间给推搡着，来到了大四。匆匆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有些猝不及防。发现毕业已经不远，下次被欢送的将会是我们的时候，多少有些紧迫感。实习、论文、就业，还有数不清的破烦事一桩桩的压来，一时间竟然乱了方寸，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实习的时候，大家根据各自的情况都做了选择，考研的申请留在张掖，其他的被发配到了河西走廊的各市县。我们，则加入了支教的队伍，离开生活了三年的张掖，奔赴新疆塔城。

实习归来，在社会上试水半年，经历了各种艰苦条件锻炼之后的大家，都成熟了许多，然而毕业也更近了。

最后的一个学期,似乎是大学里最忙的一学期，排了六门子课，指导老师又天天在电话里催着论文，像是催命的鬼。还不得不试探性的做些简历，然后毫无底气的投，时刻准备着，接受那个石沉大海的结局。学校里也经常会来一些垃圾单位的招聘，但根本不能去看，你越看就会越觉着，原来自己读完了大学，还是垃圾。

几经刁难，论文答辩通过了，学位证也终于有了着落。毕业的日子来了，虽然散伙饭没能吃成，可大家似乎还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疯狂的照相，疯狂的聚，酒场子是一个接一个。平时喝酒的和不喝酒的，一个个都喝得昏天黑地。行走在晚上的校园，耳畔不是醉酒的人粗鲁的叫喊，就是临分手的情侣伤心的哭泣。因为就业，毕业其实就意味着棒打鸳鸯的分手，让泡在甜蜜里的年轻人突然陷入劳燕分飞的痛苦中，好聚好散，哭一场，挥挥手，各奔各的前程。任凭你发泄，任凭你伤心难过，任凭你难分难舍，毕业，还是来了。

办理手续，收拾行李，能带走的打包，带不走的送给老乡，或者摆个摊，便宜处理给在校的学弟学妹。当一个个鼓鼓的包裹，被贴上中国邮政的戳，先于我们离开张掖，运往我们曾经走来的地方时，伤感开始袭击到每个人的心灵深处。空荡起来的宿舍，上铺的兄弟在收拾行李，那背影，和当初来的时候居然是那么的相似。可是这次，我们却是要走了，都要走了，一个也不会留下。弟兄们，忍住，别哭，不要让离别的泪水打湿了我们最后的拥抱。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约定吧，期待二十年后的相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让你的挥手停留在送别的站台，我知道，列车启动的一刹，你的视线会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一刻，我们的大学戛然而止，定格在六月的张掖，唯余下，一生回忆，满怀牵挂，一张回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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